二十五、你行你上啊（7）

  然而當我真正見到這位蕭太後的時候，我覺得我好像也沒什麽資格吐槽我師父的立場有問題。曾幾何時，我以為我娘是這世上最美貌最聰慧的女人——雖然在看上我爹這件事上可能是有點犯蠢吧，可我也沒有見過比我娘更漂亮更能歌善舞的女人了嘛。但蕭太後不一樣。她真美，這種美，並不是她有多麽青春曼妙，不是她的眉眼臉龐有多麽稀世罕有，我也不知道該如何描述才好。她和我從前在中原所見到的女人都不一樣。她的眼睛亮極了，閃耀著精明強悍的光，就像是統領部族的猛獸，雄踞在自己的地盤上，淩然不容任何侵犯。我有生以來從未見過這樣的女子，卻在瞧見她的第一眼便被她吸引了，再也無法挪開目光。就在那個瞬間，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忽然從我的心底裏鑽出來，促動心弦，令我心癢難耐又焦躁不安。我赫然意識到，我也想成為這樣的女人，不必再把自己藏在“嚴超賢”的這副外皮之下，不僅僅是求得他人的認可，而是成為一個可以昂首挺胸的、能讓我自己發自內心地喜愛的自己。我是唐甜甜啊，如果我所獲得的一切都隻屬於嚴超賢這個所謂的江南俠少，那又有什麽意義呢？我呆磕磕地瞪眼望著她，渾身僵硬，忘記了行禮，甚至連呼吸也忘了。阿仁在身後踹我的腳後跟。我聽見蕭太後爽朗的笑聲。“宋國來的皇子殿下，你的隨從為什麽要望著我流眼淚呢？”我聞聲下意識抬手捂住臉，這才發現臉頰上全是水痕。趙德芳眼神複雜地看了我一眼，沒有立刻作答。我連忙上前一步，補了個抱拳禮，把話攬過來：“是因為太後您實在太美了，我一時沒忍住……”話剛一出口，我就看見蕭太後身邊的耶律雲燕又向我投來了意味深長的目光。蕭太後大笑，“你是在恭維我嗎？”“不是啊，我說的是實話。”我揉揉臉，想了一下，覺得自己剛才那句“肺腑之言”好像確實說得不太講究，連忙開始搜腸刮肚地找補，“我覺得，見到太後您之後，我對人生忽然有了新的認知和感悟。在此之前，我從來不知道，女人原來也可以活得這麽精彩，這麽自我，這麽驕傲——”咳，好像是越說越惡心了……我聽見李琰特別明顯地清了一下嗓子，趕緊識趣地閉上嘴——怕李將軍忍不住動手打我。“母後！”耶律雲燕湊上前去，在蕭太後耳旁低聲說了些什麽，一邊說，還一邊側目瞥我。蕭太後不動聲色聽著，一雙斜飛起的鳳眼在我們幾個人身上來回打量。“我聽說過你們的事。”她命人挨個給我們送上客座和美酒，唇角始終噙著笑，一個一個地數人頭：“宋國的皇子，周國的皇裔，當朝尚書同時又是興和會長老的遺孤，年輕有為的將軍，名滿江湖的俠客的小師弟，你們每一個人的事，我都知道。唯獨隻有你——”她終於數到我頭上來了。我左右一看，沒人給我擺座，心裏忽然開始覺得不妙。我腆著笑臉說：“我……沒啥名氣，您沒聽說過特別正常。”蕭太後略微眯起眼，像隻居高臨下的豹子，盤踞在王座上睥睨新鮮的獵物——我。“崔家公子的救命恩人，柴氏世子的好友，興和會慘案的關鍵人物，宋國皇帝禦賜的武林盟主，以一人之力不但能退去前赴後繼的江湖高手，還能圍攻之眾全身而退，有人說你是工於心計手段凶殘的大魔頭，也有人說你是武功高強膽識卓著的真俊傑——嚴少俠，你怎麽會沒有名氣呢？相反你就是太有名了，才顯得你格外奇怪。”她慢條斯理地說完，饒有興致地打量我，儼然就是貓打量主動鑽到爪子底下的耗子。一直到她似乎看得夠了，她才忽而露出愈發明麗迷人的笑容，輕啟朱唇。“你們宋國江南，根本沒有嚴超賢這個人。”頓時我心裏就“咯噔”一聲，差點沒一屁股坐地上。好死不死，我可不能在這時候穿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