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就怕流氓有文化（4）

  我伸腦袋往水盆裏照了一眼，就乖乖就範了。又是翻牆又是頂盤子，摸爬滾打老半天，我著實已經灰頭土臉，衣裙上也滿是泥點。其實我自己倒是不太有所謂，但想來王府上是會覺得我這副模樣挺丟份的。我抱著衣裙鑽進屏風後麵去換好，又鑽出來洗臉梳頭。李琰一直站在邊上盯著我。這人始終不信任我。我也一邊盤發髻，一邊拿眼角餘光打量他。平心而論，李將軍是十分英俊威武的男子，身姿頎長挺拔，要不是他總這麽嚴防死守如臨大敵地瞪著我，顏值評分估計還能更高點。至少我覺得他比高狐狸討人喜歡，除了阿仁和趙德芳之外，也就他讓我覺著最順眼了。可惜他就老把我當賊防。這些男人可真是好氣又好笑。我把娘親給我的累絲發釵往髻上一插，拍拍手走上李琰跟前，“走吧。”李琰似乎愣了一瞬，看看我，看看被我扔在一邊的脂粉首飾，再看看我，皺眉，“你就這樣？”“這樣怎麽了？我來的時候也這樣啊。”我撇撇嘴，“我跟你說，我從小有個怪病，不能用這些胭脂水粉，用了立馬滿臉起紅疹子。”其實我是騙他的，我就是懶得化妝而已，也壓根不會。打我十歲上娘就曾經企圖教我，後來發現我是個滿山瘋的德行，也就漸漸放棄了。想來，娘身在沉香坊那樣的地方，塗脂抹粉金碧滿頭的女人見多了，也不覺得她們都落了什麽好下場，於是便也不覺得我不愛那些勞什子有什麽要緊的。李琰卻似遇上了奇葩，少見多怪地又盯住我看了一會兒，從妝奩裏拿起一對瑪瑙珠花遞到我麵前，“你把這個戴上，和你的發釵很配。”“嘿，您還知道這配不配呢。”我咧嘴樂了一下，白他一眼。配什麽配？這隻累絲發釵原本是我娘的。臨行前，娘就給我了這麽一樣東西，叫我好好戴著，是個念想。這天底下，沒有任何珠寶能與之相提並論。“我不戴別的首飾。你到底要不要走？”李琰似還想堅持，然而到底被我這軟硬不吃的頑石砸了腳，終於放棄地把那對珠花擱回原處，領著我去見趙德芳和高孝珩。第一眼瞧見坐在大堂上的高狐狸，我就震驚了。高狐狸身邊站著個小廝，不是阿仁卻又是誰？高狐狸這個混球，竟然把阿仁帶進了趙家的王府！這萬一被人發現了阿仁的來曆，可怎麽是好？明明這狐狸之前還口口聲聲為了少主這樣為了少主那樣，怎麽這會兒膽子就肥成了這樣？頓時我一口氣湧上來頂在心口，咽不下吐不出，隻好氣勢洶洶地瞪住高狐狸。高狐狸顯然並不是主動來找我的，也並不高興看見我，一臉嫌棄闖禍精的厭煩。於是我倆就這麽在賢王殿下的會客堂上互相唾棄地瞪著對方，半點也不符合“大官人和他的寵妾”的身份設定。估摸著我倆這氣勢太扭曲，竟然生生把賢王殿下看得笑出了聲。“高兄，唐小娘子我給你領過來了，如今完璧歸趙，你可以安心了。”趙德芳搖著扇子，瞅瞅高狐狸，再瞅瞅我，笑道：“可惜呀，唐姑娘瞧不上我送的胭脂珠寶，是我怠慢佳人了。”我勒個去……之前讓我頂了大半天盤子那到底是誰啊？是誰啊？！我那一股子被高狐狸燒上心口的怒氣，徹底為賢王爺這做派給噴出來了，差點一口氣沒順過來，嗆得好一陣捶胸頓足的咳嗽。“你還不過來，鬧夠了沒有？”高孝珩斥責我，擺出要振夫綱的架勢。我撫著胸口好容易把氣順了，回瞪他一眼。“我不過去。我是來找王爺伸冤的。”“你有什麽冤可申？別多事。”高狐狸露出一臉被忤逆的震驚。“你怎麽知道我沒冤沒屈？哪怕我真沒有，還不許我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一下了？”我冷笑一聲，一口咬回去。“你……”高孝珩似乎真被我氣著了，連眉頭都緊緊皺起來，低聲道：“趕緊跟我回去，誰有閑工夫陪著你一個丫頭片子胡作非為！”“你沒工夫就不該來，我也沒求你陪著啊，不如您大官人趕緊自己回去吧。”我也懶得和他多說了，直接轉臉看向趙德芳，甜甜笑了一下，“王爺，我去替您把您要的東西找出來。”瞬間，我就看見笑意在趙德芳那張俊美的臉上擴大了。他簡直像被人點了笑穴一樣，開始還捂著嘴，最後幹脆直接一手按肚子一手拍桌子，全不顧形象的大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