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簽約
鐵石到了陳總的辦公室，陳總卻是在胖陳總那裡。但這隻不過是一次小包工頭的簽約，手下早就準備好了標準格式，簽字完成。進場是要給2成進場費的，當時建築業雖然有全墊資的做法，裝修業並不是如此。一般來說，建築業有銀行支持，國營建築公司就不用說了，一些地區的大型建築工程民企也有銀行貸款支持。裝修業卻很少有全墊資的，除非是跟著大型連鎖企業持續不斷的做。
比如海城有家著名的餐飲連鎖店，哥哥作餐飲，兄弟作裝修，整個就是全墊資，問題是兩人是兄弟加合伙人。另有一家房地產公司，跟的小弟作裝修，一直要墊資，沒錢吃飯了，地產大哥才給一部分生活費，那種屬於江湖義氣沒界限了。
正常的裝修都是進場付一部分，中間按照施工進度付一部分，尾款留多少。由於工程業毛病容易挑，售後服務的錢很可能超過了尾款，做到後面，行業稀爛，很多裝修工程隊尾款不要了，也不做售後。
當然對於很多長期合作的甲乙雙方來說並不是這樣。
普及基礎知識，甲方指工程發包方，乙方指承包方，我前面寫的順手，下意識以為讀者會了解，其實非行業內的並不會馬上理解。
工程業常因拖款和質量問題產生各種糾紛，上門打架等等更是普遍。
這屬於武行，在華夏傳統文化里，武行都是指非常複雜的服務業之類，比如娛樂、餐飲等都算，建築工程到了現代也算。文行自然指高科技行業、文化行業、製造業等等，需要動腦筋，底層流氓混混限於自身資歷不能接觸。
建築業在世界各地都是與黑社會相關，東洋鬼子的建築業、美利堅的建築業等等均如此，還有就是物流業也是如此。美利堅所謂的建築工會、卡車工會等等早年都算是黑社會組織，到了現代與閩煮體系結合，選瓢決定了力量，也就成了合法的力量一極。
清包工指的是甲方或者東家買材料，全包則是自己包材料、包工。包材料會賺得多，但材料的風險就自己承擔。建築業很多剛起步的黑道工程隊喜歡清包工，只要數人頭就行了。
鐵石拿了合同，去找剛叔和舅舅。
他們分頭聯繫了幾個電工，這個時間並不容易，因為已經逐漸進入旺季，手上多少都會有活。好在兩人人頭熟，能夠多聯繫一些工人，並協調時間，於是做工的人就有了。
當日下午，工程公司就把電工材料送到位，陳總這邊算是半包，胖陳總需要從瓷磚、大理石、木工材料等厘米賺回扣，是不會放給他的。電工材料價格透明，除非偷換材料和品牌，胖陳總大小是個股東，是不肯的，所以把這種沒油水的採購給了陳總，讓他去墊資買，並警告他不能換牌子。
陳總和二股東的關係其實是有合作和對抗，總體上算利益共同體，結構上算是博弈對手盤。在面對大股東時就是利益共同體，分贓時就是博弈方。
他從二股東那裡出來，胖陳總當然不會告訴他準備設什麼局給大股東，程程、鐵石、常經理、陳總都成了棋子，胖子想要一盤大棋。
合夥生意的風險在於你要選好自己的合作夥伴，否則瞬間合作就變成挖坑埋人，大股東還不知道自己的家族利益已經被放到一個鍋里，準備烹飪了。
陳總想要儘快地完成這個工地，儘管他跟著胖陳總作了多年工程，也餵了很多給胖子，他也不是唯一跟著胖子的工程隊。能夠迅速完成這個麻煩的工地，接到大部分帳款，可以進入下一個工地的循環。如果工程拖得慢，沒有辦法把下一個工程納入循環，他就會出現資金鏈緊。
工程業是一個三角債循環的過程，在不斷的銜接過程中，他可以被甲方拖款，他也可以拖欠二級承包商款，也就是剛叔鐵石這樣的包工頭款，只要一直有活干，款就可以一直欠著，他也就可以不斷地把利潤抽出來。
實際上製造業也是這樣乾的。
對於鐵石和程家小姐的事情，陳總心裡會不平衡的罵兩句：鄉下仔走了狗屎運，這妞要錢有錢，要相貌有相貌。但他這種老於世故的人也知道這不可能，心裡冷笑說：笨仔，以為攀上富家女就能爬上高枝頭，摔死你！她家分分鐘滅了你。
這種失衡的心理也導致他八卦給了胖陳總。
鐵石還不了解危險，然而作為一個重生的過來人，他把所有的因果都考慮了進去，在頭腦中形成了對策。實際上，他了解後面所有的房地產業和國家基礎建設的走勢，在這條時間線是否完全走下去，他不久就會知道，從而把握財富的激烈速度。
在他前世的歲月里，華夏蓬勃的發展是二百年以來的一個經濟學大事件，從來沒有一個國家能夠以這樣的速度，全方位的發展經濟，橫向的縱向的垂直到縱深全面發展。土地釋放出來的價值，是二百年近代史里最瘋狂的倍增遊戲。
是的，我可以做這個先知，並放大蝴蝶效應。
鐵石心裡想，對於他這只是個遊戲。人成長後會問自己三個問題，我是誰，我從哪裡來，到哪裡去。
他知道自己從短暫的幾十年那裡來，並知道未來的幾十年裡到哪裡去，他不知道自己是誰，這個叫做鐵石的身體與兩個靈魂結合，難道是命運的輪迴出了錯誤，還是老天爺厭煩了，決定玩一個惡俗的玩笑。
無論如何，我活在此刻。在前世的幾十年裡，他曾因巨大的壓力，在背負數百億銀行債務時，資產擴張同時遇到了障礙，陷入了一段時間的抑鬱，去和神經內科醫生打了很久教導，並深入研究哲學和神學，又研究心理學和神經內科學，從而脫離了出來，並最終獲得巨大的成功。
他形成了自我的一套價值觀體系。我們從嬰兒時期，周圍環境一層層在我們內心深處建立城牆，形成了自我的基石，是一種痛苦，這種痛苦是一種生存的理由。
一生都會被此奴役。
他是經歷過苦難的歲月，很多人知道那些年，說自己無論如何熬不下來。心理醫生判斷他曾有嚴重的抑鬱症，沒有治療，卻罕見的自愈了。
那個過程，曾想用宗教去治癒，所以自己跟進去，跟進去就和原始自我發生嚴重的衝突。這就是後期基督徒經常遇到的所謂新生命替代舊生命的痛苦。其實是重建自我的過程，異常麻煩。
當他心理質疑，而且徹頭徹尾的質疑，然後心理暗示自己去相信，同時身邊各種不好的事情伴隨著，那種過程是一種創傷的過程，就像地獄里有個鬼卒，拿著刀一層層的刮你的心肺一樣，一周24小時，一小時3600秒，不間斷的刮，無休無止。
然後沒有人能夠幫他。
其實人在嬰兒時期建立自我，在母親肚子里就聽著人世的悲歡，經過**擠壓，黑暗的隧道穿越后，見到光明，漫長的歲月里，旁邊無論什麼，人和人群，都在不斷的試圖影響這個嬰兒，無論是愛ta還是恨ta還是冷漠ta，都在持續不斷的塑造一個自我的人格，恐懼憂慮欣喜依賴安全勇敢懦弱猥瑣粗俗優雅等等，在這樣的一個心靈上面塗抹。
一個人能賺多少錢，在九歲之前就決定了，因為他的心能裝多少錢，在那時定型了。
其實就是一人心靈容納金錢代表的貪婪恐懼勇氣自製放縱等等人格已經定型了。
其餘的自我人格決定你的一生，你的每一次選擇，每一次輸贏，每一次放棄或堅持，都來自這個自我。
這就是命運。
而與其說這就是命運，不若說這就是人格。
然而這也真的就是命運，你生在了一個不同的地域，不同的家庭，不同的學校，不同的朋友……於是你有了不同的自我人格，有了不同的選擇，有了不同的命運。
他後來花了近二十年重塑自我，夠成功，理解透徹；當及神與他內心，就明白了所有知道的，和知道的不知道的。
你我都已經成了現在這個樣子，其實你我在一個精子的時候，我們只會攜帶這樣的信息，將來會英俊或醜陋，肢體完整與否，有缺陷與否。
整個心靈是一片虛空。
被人花了幾十年，主要是成長過程中的二十多年，寫成了現在的樣子。英文形容命運是：it's-written。
但他徹底洞徹世界的虛妄，一瞬間明白，他可以自己來寫，i-write-it-for-myself。
他可以把過往的四十七年全部擦去，格式化重寫。可以寫勇敢，可以寫堅持，可以寫熱愛，可以寫歡樂，可以寫寧靜，可以寫物慾，可以寫愉悅的追求。
所有的目標可以重寫，所有的人生可以重新定義，所有的存在感取決於內心。
你曾很粗俗，你可以寫，優雅是你的氣質；曾很悲傷，你可以寫平靜欣喜是你的狀態；你曾不喜歡學習外語，可以寫學習英文泰文緬文，是一種有趣的遊戲。
這是一種術的描寫，是從華夏文化里的虛而化之的敘事風格里脫離開來，把修行從難以描述的狀態里剝離。
如你要與宇宙平衡，這詞很大，其實微觀是你要鍛煉身體，積極治療，然身體的狀態更平衡，作息更有規律；如你要有欣喜，你可以住美麗的環境，高尚住宅區，著良衣，吃健康食品；如你要有喜歡，可以看書畫，看瓷器，看硬木傢具，古老建築，喝茶酌酒；如你要驚喜，可以看影視作品，可以聽音樂，可以去他鄉美景；如你要存在的最美好理由，你愛你所愛的。而如你要自由，你要有智慧，要富足，要有力量。
一瞬間，鐵石突然想到，這或許就是老天爺感受到了他前世的頓悟，在他生命截至的那一刻，給他一個機會重寫人生，重寫命運，重寫一個自我的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