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飯否?
鐵石不用瞅旁邊的眼光就知道怪異了,他此地無銀三百兩的解釋說:我跟舅舅來海城前看了點空間藝術的書.
他不解釋還好,解釋完,妹子差點暈菜:我學了四年大學好伐.你隨便看了點空間藝術的書就可以指導?我們學院派還要不要混了?
一臉黑線.
她信不信就算了,反正剛叔和舅舅信了,長途客車上的確看到鐵石在讀裝修書,不過那本是電工基礎,不是什麼裝修藝術.那行吧,接著談圖紙,不僅說這一層,把其他的樓面一層層翻過去,剛叔和舅舅就不願管了,還有活呢,姑娘又不付諮詢費,兩人咳嗽一聲,那個誰,程小姐,我們去幹活了,您問石頭吧.
鐵石小名就叫石頭.
上一世還有個形容詞是鐵石心腸,說這人意志堅強,心狠手黑,拔鳥無情,後面這次是他諸多女朋友送的,前面是商場對手說的,這名字父母真是起對了.
樹敵無數.
這一世的靈魂里疊加融合了這個時間線上鐵石的善良和對父母兄弟的責任親情,鐵石自己似乎也感覺有了變化,天煞孤行的高不勝寒感覺,增加了一些溫暖,主要來自父母、弟妹、舅舅、剛叔等人的親情,或依賴,或照顧。
兩個人一張張的翻,很多時候鐵石指出的設計缺陷已經不是技術上的問題,而是從五星級賓館住客的視角去看,上一世的奢華生活帶給鐵石豐富的經驗,他對什麼樣的五星級賓館設置更適合於客人的需求一清二楚,指出了程小姐許多這方面的失誤,卻不是錯誤,因為即使是其他的成熟設計師也未必能夠面面俱到。
這開始讓妹子休克了,鐵石指手劃腳時自然而然的說,並沒有意識到一個農民子弟怎麼可能懂得細節的微妙之處。她的眼睛越睜越大,不斷在鐵石臉上逡巡:這難道是天才?才看了一本書,就能直接體會?不對,不對。
她想不通其中的古怪之處,此時鐵石如大師附體,專業的素養在展現時最吸引妹子——一個泡妞專家對我說的,亂蓬蓬的頭髮,白紗布,臉上身上的灰開始遮不住青年蓬勃的氣質,女孩子近觀發現了鐵石長得並不難看,白皙的膚色也不象鄉村少年,這點從他這一世的教書匠爸爸那裡傳承而來,體魄卻很強健,因為農活的原因。其專業的氣質把原本稚嫩的農村讀書娃的書生氣蕩滌一空。
妹子看圖紙的時間開始少過看鐵石臉龐的時間,鐵石感受到了目光,抬頭看過來,明亮的眼神在她臉上駐留了一會兒。妹子禁不住心一跳,怪啊。這只是個比我小几歲的少年而已。程小姐心裡打鼓,她在學校里也談過幾個戀愛,家裡並不禁止,但對她談什麼樣的方向,一再耳邊敲鼓,家世門戶。所以她也曾抱著年輕就談談,但流水無意的態度,的確也沒有心動的年輕人,學校里的大學生阿,都社會經驗天真,處事輕浮,很難有既有朝氣,又富有人生經驗的。
那是,要是年輕學生都這麼牛,還有帥大叔什麼事?要是鐵石會讀心術,就會這樣嘲笑。他自認自己是中年心態,多了三十年的人生歷練阿,而且商場殺伐的大亨。
妹子這個詞是鐵石心裡對她加的,論外表,應該是姐姐才對。
細節一講的深,時間就耗進去了。過了一小時,桌子電腦等也送到了。前面工人以及自己接了電,否則沒法幹活,過來一個幫忙拉了拖線板,連上機器開始修圖。
程小姐看看他,意思是你操作電腦。鐵石倒是會,問題是上去一動滑鼠,後面就什麼都解釋不清了,用雷擊也沒法對舅舅和剛叔解釋的清楚。他微笑著搖搖手,說我不會。
程小姐醒悟過來,他剛從鄉下過來啊。這更讓她震驚,鐵石腦袋裡的空間想象力真強啊,沒有用電腦畫過圖,空間布局就像生在他腦袋裡一樣。她坐下來,拉動圖紙,一處處的修,不斷問鐵石的看法。
工作的狀態一進去,時間就過得很快,工人都是遵從早起早睡,中午吃飯早,再小睡一會的規矩,跑去吃飯了,看他們談得聚精會神,舅舅張了張嘴,還是沒叫,到旁邊和工人們吃飯。負責煮飯的是阿力,他弄了一鍋紅燒肉,一鍋青菜湯,一大鍋飯,每個人自己盛了吃。
菜香傳過來,鐵石肚子咕咕叫,抬起頭來,想起自己到這一世的第一頓飯還沒吃。
那個,程小姐,我去吃飯了。
程小姐哦了一聲:鐵師傅真不好意思,麻煩你,要不我請你出去吃飯?
鐵石看看自己一身灰土,搖搖頭,笑著說算了,他微笑的時候,也笑得很開,露出上面的牙齒,顯得很自然光明。這很吸引妹子。程小姐也明白了鐵石的意思,說好吧,晚上請你。
胖助理妹子驚訝的看了兩人一下,但非常微小的眼神,立即閃開了。這是個海城長大的姑娘,本地人都心思細膩,善於與人相處,自然不會太明顯。
她幫自己的老闆收拾了一下桌子上的東西,細心的把程小姐隨手放在桌子上的手機和錢包收起來,低給她。然後介紹說附近哪裡有合適的餐館,兩人探討著什麼風味,搖曳著身姿走了。
鐵石向飯點走的時候,民工們一邊吃飯,一邊對他和姑娘的背影指指點點,一起鬨笑。
他還不知道自己的碗在那裡,阿力放下碗筷,跳起來從旁邊拿了碗給他盛飯,一邊用拿著木勺的手挑大拇指:石頭哥,你真牛。
鐵石笑笑,旁邊剛叔和舅舅沒說話,另一個較年長的被稱作墩子的木工說話了:嘿,石頭,看上人家妞了,去追回家做媳婦,給你媽生個大孫子。
旁邊人一起起鬨。
舅舅用筷子敲敲碗,眼睛望旁一瞪:墩子,別亂開玩笑,那是財神爺,回頭得罪了,讓總包不給咱結帳,拖一陣子也夠老三受的——剛叔行三。這種玩笑不能開,石頭幫忙指點圖紙,這本來是好事,別弄出是非來。
舅舅這人威望高,有時候過於嚴肅。其餘的民工也不敢較勁,笑嘻嘻的轉移話題。
過來這裡。舅舅手一指邊上。
鐵石找塊木頭坐下。
我和你剛叔上午聊阿,沒想到你小子有這本事,不但比我們這些老木工懂,比你剛叔懂,比人家設計師都懂。舅舅瞅著他說,粘了紅燒肉的筷子一下一下的指著。
鐵石心想要壞,這要穿幫?他張嘴辯解:舅舅,我哪懂啊,木工活我也沒您熟,包工壓根沒剛叔懂,只是看了點書,結合木工活,唬那個剛從學校出來的丫頭片子。
舅舅搖搖頭,我們知道你沒我們熟悉工地材料工藝-——鐵石心裡想者倒也未必,但你有靈氣,當然了,那種丫頭是紙上談兵,的確沒實踐經驗——工地做多了活的老工匠其實很敲不上設計師的實務細節,做的都很離譜。你有靈氣是好事情,或許能幫隊伍多攬些活。剛叔意思以後帶著你出去談活。
哦哦,長輩說話,鐵石不敢動筷子,瞅著紅燒肉較勁。剛叔說,行了大樹哥,讓石頭吃飯吧,他早晨受了傷,上午又沒停過。
下午倆女孩回來,胖女孩手裡拎著個大紙袋。
接著講了一下午,程小姐再邀請鐵石去吃飯,他又看自己身上的時候,她把胖女孩帶來的大紙袋給他:諾。
什麼?他接過來往裡一瞅:衣服。
我去,這是什麼故事?
啊這個,他回頭掃了幾眼,工人都在幹活,每人注意他,把紙袋塞回去:那個,什麼,程小姐,這怎麼好?
鐵師傅幫我一天,這也算我回報點禮物,我知道與您的付出不值當,但一點心意。
鐵石想,家教不錯,知書達理。那好吧,我勉為其難的接受,不妨再得寸進尺一下。他和舅舅他們一起住在城郊結合部的農民房,也不是天天能洗澡。家鄉的人其實也是注意衛生,但到了海城做工,每天洗澡就意味著每天換衣服,實在是浪費,工地上太髒了。所以一般空下來才洗個澡,換換衣服,平時就刷牙洗臉。
鐵石的習慣當然不是這樣的,他的意思就是身上也臟,您這附近又沒有洗澡的地方,我去換換。言下之意,妹子,我到您那裡換洗吧。
助理胖姑娘的臉就黑了,一撇嘴準備說話,海城妞哪瞧得起民工阿,剛才老闆買衣服,她一起參謀,還扯了半天,以為是給男朋友買的,不過她當時也奇怪沒想到她有男友阿,沒想到是給這民工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