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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損招

  此時正廳上只留下了徐氏三父子,和玉玲父女幾人,因劉秉章派人去取物證,公堂上便安靜了下來,劉太守負傷,被李氏帶去了偏廳歇息,正巧張大夫作為盜賊同夥的嫌疑犯也被帶到了府衙,現下有人受傷,便跟著進去探看了。


  見四下里嘈雜,徐慶之便把方才的顧慮說了出來,「珞兒,你那一鞭子太過冒險了!你看那劉秉章…」


  「父親是擔心劉秉章認下徐家家僕這一說,女兒便沒戲唱了?」不光如此,徐慶之看著自家的女兒英眉星目,玲瓏高鼻,櫻桃小口,如此嬌俏可人,但目光下移,便瞧見那握在手心的金不落,兩個銀鈴在她輕輕晃動之下清泉般叮鈴脆響,她這一鞭子雖打出了個奸佞,卻也打丟了自己的閨名。


  徐珞見徐慶之不說話,唇上勾起一抹笑意說道「父親看得入了迷了,還未跳出來,他若是認了,那女兒再抽他幾鞭子也不為過,他既承認是徐家的家僕,我身為一個主子,難道還打不得他?」


  說罷徐珞那隻小手傲然地拍了拍腰間的綠鳴鞭,金不落處的兩個銀鈴應和她似的發出一陣清脆「不過女兒先前確實料想他是一定不會認的。」


  「哦?這是為何?」


  「父親可記得劉太守先前是如何對您畢恭畢敬的?」


  受徐珞話語的牽引,徐慶之不禁想到他們自報家門時劉秉章那副諂媚小人的嘴臉「記得!」


  「那父親可記得劉太守是從何時起由好言相勸到惡語相逼?」


  徐慶之盯著府衙高牆外遠處隆起的小山靜靜思量了片刻,大概是在自己百般斥責劉秉章之後,換做是誰,也不想熱臉貼了冷屁股,當著滿城的百姓被訓斥。


  得到父親的回答,徐珞目盼流兮地回道「錯,是在匹嫡之禮后,父親言說鎮國公府的夫人是沈如眉沈氏,而非劉氏,意在表明徐劉兩家並非劉秉章所說的親家。」


  徐慶之聞言點點頭,他確為此意,徐珞繼續說道「聽說劉秉章是有幾房姬妾的,妾室的身份他定然比誰都清楚,而劉秉章也明知自己的妹妹為妾為奴,卻說與徐家是親家,被父親反駁后,他又說劉淑容是伯父的貴妾,可見他對身份的重視。」


  「聽他話里的意思,京城劉家也是高門大戶,他為何不對劉家畢恭畢敬,而要對徐家曲意逢迎往鎮國公府又送銀錢又討祖母歡心,這樣挖空心思費心儘力地奔波,為的不過是個名——離了他伯父劉展江,自己也能闖出個名堂,又或者是為了拜託他父親因為庶出而蒙的羞。卻被我們全盤否定,甚至是瞧不起,叫他如何能不憤怒。」


  「父親您說,一個庶子所出的身份他都不願受,會甘心接受一個庶子都不如的身份嗎?」


  徐慶之看她那副得意的模樣,連連搖頭失笑,眼睛這麼毒,心思這麼縝密,辦事又這麼爽利,說她是混世小魔女還真是一點都不為過,「可是你的算盤到底是打錯了,劉秉章不僅認了,還能拿出一份證據來,我們若是想脫身,恐怕沒那麼簡單了。」


  「那依著父親的意思,女兒在一開始便應該順水而乘,與那貪官污吏沆瀣一氣?」


  聞言徐慶之兩道劍眉便深深擰在一起,他平生最恨的就是那些不走正道,靠貪污收受賄賂上位的人,若不是受官場法度的節制,別說徐珞一鞭子,他一刀下去的心都有了,哪會容得他這樣的人為非作歹。


  「斷然不會!」


  一陣細碎的鈴聲在微風的輕拂下刮進了耳畔,燥熱的天兒在這驕陽下有了些許的涼意,徐慶之轉身就瞧見自家那小女兒正喜笑顏開,嬌俏的人兒如花枝般地顫動。


  徐慶之心下曬然「你這個小丫頭,竟然試探我!」


  「女兒不敢,正因女兒深知父親的剛正不阿嫉惡如仇,才會處處與那劉秉章針鋒相對,他若是不沾我們這檔子事,興許還能太平幾年,今日女兒保管叫他吃不了兜著走!」


  「你切莫妄言,大西的官場有官場上的規矩,官員瀆職要交由紀事司查辦,大理寺主理,刑部問罪,哪一樣都少不得,除非有聖上旨意,否則任何人不得擅自越權,處理他不是我所能為,更不是你這個閨中女兒該摻和的事!」


  言罷,徐慶之猶自長嘆了一口氣,他本就是帶罪出京,現下腳未踏進城門一步便又已是罪臣之身,想想還真是滑稽,他垂眸看了一眼身側兩畔的兒女,又想到近日來發生的事情,深知此番回去必少不得風雨。


  「父親放心,他劉秉章既認下了我鎮國公府家奴的身份,那我處置自己的家奴有何不可?」


  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似的,一臉嚴肅的徐慶之眉頭竟漸漸舒展,彎彎露出了笑意「若真如你這般,那朝堂上有些關係的同僚早就以主僕的關係官官相護了!」


  「他們護那是結黨營私,這種事情放在哪朝哪代都是犯了大忌,而我打劉秉章旁人只會以為我是在懲奸除惡,誰不知這劉太守在豐平這幾年條條賦稅上漲,壓榨百姓。」


  「可你打得終究是朝廷命官,打得是皇帝的臉。」


  徐珞伸出纖細的小手在腰上一拍,兩隻銀鈴剎時嘩嘩作響「倘若這一鞭子是父親抽下去的,這罪名倒也無可厚非,可這一下若是由我這個深閨女兒抽出去,就大不一樣了,與父親來說,劉秉章先是同僚,再是旁的什麼人,於珞兒來說他先是家奴,才是朝廷命官。」


  一語話畢,徐慶之聽得竟呆住了,他慣是個聰明的,卻沒承想徐珞更是個刁鑽的,竟會鑽這種無厘頭的空子。


  你說她打了官員吧,她卻說自己打的是家奴,偏偏打得還是個貪官、刁奴,你說她詭辯吧,她在人前不過是個七歲的毛丫頭,哪會知道這些彎彎繞?真是叫人不知該如何反駁!

  即便這事真要怪到他們頭上,也不過是要治他這個父親教女無方的罪過,真沒想到這個丫頭竟然連自己都算計進去了。


  他不禁搖頭失笑,兩條威武的劍眉下流光閃動,這丫頭是想出了什麼損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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