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內情
清泉話音剛落,一屋子人是倒吸一口涼氣,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徐衍身上,從頭到腳,好一番打量,看得徐衍有些不自在,卻也紋絲不動地任人看著,待到確認他毫髮無損后眾人才安下心來。
「這是怎麼回事?」為人母者,最為擔憂自己的孩兒,汪氏一聽兒子差點送命,眼眶裡頓時盈滿了淚水,撫著兒子的臉頰問道。
「母親不要擔心,孩兒現在好得很,並無師父說的那樣嚴重。」徐衍乖巧的安慰道。
「哥哥不老實,母親問什麼你答什麼就是,小孩子做什麼裝大人瞞得一絲不露?」徐珞一言引得廳堂內幾位大人都略顯尷尬,顯然徐珞是在計較父母親沒有將徐家事告訴他們兄妹二人,而清泉眼底似乎也閃過一抹令人讀不懂的意味。
「這事說起來也簡單,我們在臨邑城遇上一亡命郎中,他趁我不注意掠去了衍兒身上的財物,衍兒上前與他爭奪,力敵不過右臂反倒被傷了一刀,」清泉想起那一幕來仍心有餘悸,好在他及時趕到,不然他可就要愧對這位好友一生了。
「刀傷倒無礙,只是不想那刀竟是淬過毒的,為了給這小子攢救命錢,我不得不去街頭賣藝。」
「師父,恐怕您是為了不給那葯掌柜當夥計才出想出什麼街頭賣藝吧!」
「那為醫者心實在是黑,我自己開方,大夫都不曾用他的,不過是借了些葯,他便要我為他做半年苦力,我寧可去掙那幾兩銀子也不願被他驅使!」
「那天殺的郎中可被捉到了?」汪氏咬牙切齒地上前一步問道,她恨不得要把那傷她孩兒的人捉過來剝皮抽筋。
「捉到了,慶幸的是在被他搶走的包裹里翻出來一本醫術,裡面記載了各種醫理病方,甚至還有……毒藥配方!不過也多虧了這本醫術,我才知道衍兒是中了什麼毒,在短時間內為他解了毒,這也算不幸中的萬幸。」
「是,」徐慶之自始至終都沒有開口,待到清泉話了,他緊握的拳頭方才鬆懈了,轉過頭正要對清泉言謝,卻瞧見對方欲說還休的神色,心下頓時瞭然。
「夫人,你先帶孩子們去內室休息,吩咐廚房做些酒菜來,今日我與茂山要痛飲幾杯。」
汪氏應了一聲是,心有餘悸地往身邊攏了攏兩個孩子,擦掉眼角的淚痕,面上復又露出笑容,對著清泉道人一福,便要下去張羅了。
「有勞弟妹了,」清泉微微低頜相示。
汪氏說一聲「道長客氣了,」便帶著一雙兒女轉身出去了。
待到目送那娘仨拐出廳門,清泉不無讚歎「汪氏真乃賢妻也,武雲好福氣啊。」自家孩兒受了這般委屈,換了旁人怕是先要將他從頭到腳數落一遍吧,汪氏反倒不吭不聲,好言相待,這讓他多少對自己的疏於看管有些自責。
徐茂之自然知道清泉緣何出此之言,長嘆一聲道「還好衍兒沒什麼事,不然你我真不知該如何向上交代。」
「是啊,還好」一旁的清泉若有所思地點頭應到。
「茂山兄先前欲言又止是為何意?」
「是那郎中,我在追查他時發現這其中有些古怪,而且他不止在被官府在追辦,還有一些見不得光的人也在追著他。」
「像他這種走街串巷的江湖郎中,想必坑害過不少人,招來達官顯貴、草莽匹夫的追殺也不足為奇,茂山兄覺得何怪之有?」這樣的江湖騙子每年徐慶之都能捉到一兩個,所以他並不覺得那個江湖郎中有什麼不妥。
「他們這種人多為求錢,雖賣的不是什麼靈丹妙藥卻也不至於身背毒物,若說防身,略有一二便也夠他用的,而這人身上藏得可不止毒藥這麼簡單,就連兵器上都是淬過毒的,還有那本醫書,裡面記載的多為毒醫,此番種種倒與一個門派相似。」
「你是說……他是煉毒的江北門的人?」
清泉面色凝重地搖搖頭,「再者說,他明明身有官銀,卻要去搶,不偏不倚地選中了衍兒身上的東西,只怕這不是巧合。」
徐慶之心裡泛起一股寒意,一種不好的預感在心頭騰起,「你是說有人要衍兒的性命?難道有人知道了內情?」
「我只是猜測,所以才忙不迭把衍兒送回來。他雖與我遊歷見學,可在外一天就多一分兇險,左右思量,還是與你們一道回京保險些,畢竟他是你鎮國公徐家三少爺,想要動他多少會忌憚你幾分。」
「好,茂山兄放心,衍兒在鎮國公府一天,我便是拼盡全力也要護他周全。」
對上徐慶之凜凜堅定的目光,清泉抬起一隻手臂拍了拍他的肩頭,「有你,我們放心。」
內院花廳,汪氏吩咐貼身侍候的張嬤嬤去廚房安排午膳,她攬了兒子過來細細打量,看還有沒有什麼別的傷口,方才在人前她不好細瞧,現下沒人了才敢這樣。她這兒子心性內斂,從前便是這樣,從馬上摔下來腳都腫了也不肯講,如今年歲大了些這往肚子里咽委屈的本事也大了。
「母親,衍兒沒事。」這一句話倒把汪氏的眼淚引出來兩行。
徐珞上前柔聲安慰道「母親,你看他這不好著呢嗎,是不是,三哥?」
徐衍賞了她一計白眼,順著說下去「是啊,母親,衍兒還給您帶了份禮物呢。」說罷從懷裡掏出一支漢白鏤空玉簪,捧到汪氏面前,汪氏看見徐衍那小心翼翼捧著玉簪的樣子,面上露出了濃濃的笑意。
這玉簪成色雖不是最佳,也是這孩子的一番心意,汪氏喜不自勝,將其插入髮髻間。
外頭颳起一陣微風,伴著淡淡的花香暖意徐徐吹上心頭,徐珞不想壞了這氛圍,便回頭瞧著院內抽芽的楊柳枝條在風中搖曳,有那麼一瞬她覺得這樣靜謐祥和的日子怕是不多了吧。
廳內只剩下他們兄妹二人時,徐珞無所事事地盯著眼前那雙流銀狐首面具下的眼睛,不知過了多久,徐衍敗下陣來,嘆了一口氣道「有什麼想問的,說罷。」
「三哥睿智,知道我想問什麼。」徐珞見他妥協,索性也不盯著他瞧,擺弄起自己新做的鳳尾鳶指甲。
「曹公公。」
「哦?」徐珞抬了頭眼睛,示意他說下去,徐衍卻好似沒瞧見似的,盯著她擺弄手指的姿勢入神一般,徐珞眉頭微蹙「你什麼時候跟那曹公公有了交情?」
「一個時辰前。」一個時辰前?那曹公公從徐府走了也才不過兩個時辰。
「三哥可是幫了他什麼大忙?」
「倒算不上什麼大忙,幫他拿回了一顆夜明珠而已。」徐衍輕落落一言,理了理月白緞子衣袍提步站定在徐珞前。
徐珞眯起眼睛瞧著來人,那雙深邃的眸子似閃著星光,熟悉而陌生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