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一輪月兩顆心
深山老林中，偶爾有一聲不知名生物的怪叫響起，明月被枝葉遮擋，幽森而瘮人。
一位單薄的身影走著夜路，左手背著包袱，右手握劍。她便是闞寒清了，正在朝返回柳雲齋的路走去。今日寒冬節，她卻在趕路中度過，這不禁讓平日里被齋中長輩呵護的天之驕女心生凄憐。
下山歷練大半年，雖有了雷鳴劍的下落，但卻無法取回，這讓一向追求完美的闞寒清有些遺憾。不過卻也有一些其他收穫，譬如下山後作為齋中得意弟子的驕傲，竟在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菜館中被打擊的體無完膚，這讓她感知到自己的渺小。還有便是上次為追回雷鳴劍被歸元門弟子重傷將死，被一位神秘少女所救，讓她感激的同時對生命有了新的感悟。
此刻的她，只想回到齋中，回到自己從小生活到大的地方，見到關愛自己的慈祥長老們以及那些可愛嬌憨的同門姐妹。歸心似箭，闞寒清的腳步不由的加快。
……
……
晚飯後，有些微醺的陳塵從歐陽府中出來，外面下起了雪。歐陽曉桐留在了家中，說是要和姐姐說些私房話。
回到菜館時，陳塵便看見小武在收拾著自己的鋪位，他一般都在大榕樹的青石旁湊合一晚上，當然並不固定。
「喲，傷好了，回來啦?」陳塵說道。
小乞丐回過頭見是陳塵，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點點頭。
寒暄兩句，陳塵進了菜館，在菜館前堂生起了火爐，待火旺之後蓋上小蓋，放了幾塊紅薯進去后，再蓋上外面的大蓋，隨後便坐在了搖椅里等…
「小武，要不要吃兩塊地瓜。」待到地瓜熟了后，陳塵喊道，晚上在歐陽家他並沒有吃好。
「我能進來?」小武站在門口問道。
「今天例外。」陳塵淡淡道，前段時間小乞丐捨身為歐陽曉桐擋箭的畫面歷歷在目。
「得嘞。」小武進了屋，陳塵遞給他一塊地瓜，小乞丐用袖子小心接住，用嘴吹著。
隨後兩人便在菜館里相對而坐，靜靜吃著地瓜。
「陳掌柜。」過了會兒小乞丐突然幽幽道：「你這烤地瓜與其他地方的沒什麼區別啊，為什麼平日里還有那麼多人在你菜館門口排隊，一副如饑似渴的樣子，我還以為有多好吃呢，也沒有想象中的那麼誇張嘛。」
陳塵被氣笑了，沒好氣道：「有吃的都堵不住你的嘴，吃你的吧，屁事真多!」
烤地瓜菜譜中可沒記載，最起碼他還沒翻到，因此是按一般的做法來烤的，當然不能跟那些魚躍龍門、沙漠綠洲相比。
「哦對了，今晚曉桐不回來了，和她姐睡。」陳塵突然說道。
「噗~~」小武差點把嘴裡的紅薯噴出來，臉有點憋得通紅：「你…你…你給我說這些幹嘛?」
「沒事，就是跟你說一聲。」陳塵舒服的躺在搖椅里，望著圓月。
小乞丐沉默了，過了會兒才又說道：「我只是暗戀歐陽小姐罷了，我就一乞丐的命，配不上人家，能偶爾伴在她身邊靜靜看著她、默默祝福她就滿足了。」
「哦。」陳塵應了聲。
「……你就沒有什麼想說的?」小乞丐有些不甘心地說道。
「沒，你的事，管我屁事!」陳塵沒好氣道。
小武：「……」
屋裡很快又恢復平靜，小武嚼著地瓜埋著頭不知在尋思些什麼，陳塵躺在搖椅里望著門外的皎月，不知何時外面的雪已經大如鵝毛，地面披上了一層銀裝，空中的煙花依舊綻放的十分熱烈，絲毫不受影響。
看著看著，陳塵一滴淚從眼眶中滑落，自十五歲養父母離世后，他便再也沒流過淚，這是第一次。
在這樣的節日里，他想到了慈祥勤勞的養父養母，這讓他感受到了一絲溫馨，這是每年這個時候都會被翻開的記憶。而與往年不同的是，今年不知為何，他又想到了自己的親生父母，那對拋棄他的無情的夫婦。
「你們為什麼不要我?我很差勁么?亦或者你們也有苦衷，就算有苦衷，也不能任我自生自滅吧?」
如果不是年邁的獵人夫婦，陳塵毫無疑問會餓死亦或者凍死在山林之中，成為野獸的腹中之物。
他是有著七情六慾的正常人，會哭會笑，會怒會喜，會害怕會憂愁，對於親生父母，他當然怨當然會恨，但未嘗不想。
「或許真的有苦衷吧。」陳塵自我安慰道，但眼裡的淚卻止不住。
「陳掌柜，你怎麼哭啦!」小武驚的下巴快掉了。
陳塵任由淚流著，瞥了小乞丐一眼：「你上次捨身救美的行為感動到我了。」
「哎呀，你就別糗我了，我都快沒臉見人了。」
小武說著捂住了雙臉，陳塵乾嘔了一下，心情轉晴不少。
……
……
帝都龐大的宮殿群內，一位膚白貌美看起來如同二十五六少女的美婦依著窗沿，美眸望著明月。
一身綉著鳳凰的錦袍隨意的披在身上，邊上縫著名貴貂毛，微扶著下巴的右手纖指上戴滿了花花綠綠的寶戒。在內室外，站著兩位侍女，雙手交疊放於小腹處，眼睛望著地前三米處，一動不動，一看便經過十分嚴格的培訓。
「哎，我的琦兒你到底在哪?」美婦開口喃喃道，如水晶般的桃花眼眸有些濕潤，化著淡藍眼影的眼眶有些微紅。
她乃當今帝王喬焱之妻司徒懷雲，唐川國帝后。在喬焱還是帝子時，她只是一名小妾，但無論是外貌還是才藝都十分出眾，心思玲瓏細膩，極為受寵，遭到帝子正妻的怨恨，欲害死她襁褓中的孩子。所幸有好心人告密，懷雲這才讓老媽子帶著兒子離開王府，此後音訊全無。將兒子送出后，她便知曉不甘心的正妻派出了殺手，出了默默祈禱，全無一點辦法。後來得寵，成為帝后的司徒懷雲派出大內高手外出尋找，數年無果，后又生有一女，卻一直挂念著兒子。
「母后。」
一聲嬌悅的聲音從門口響起，司徒懷雲從緬懷中清醒，轉過身。
一位嬌俏與她有六七分相像的二十齣頭的少女正將身上的花袍解下隨手遞給了候在一旁的侍女，露出裡面略濕的月白色勁裝，秀髮上的銀雪並未完全消融。
「汐兒，是不是又跟那些侍衛比試了?」司徒懷雲怨道。
「嘻嘻。」少女俏皮一笑，吐了吐小粉舌：「就跟他們切磋了一下嘛，真沒勁，他們總是不盡全力。」
「那是當然，若你有半分閃失，你父王又怎麼可能饒過他們，那些帝宮高手當然要讓著你些了。」
司徒懷雲邊說著替少女仔細清理掉秀髮上的雪。
「對了，院外那丫頭從下午一直跪到現在，她到底犯什麼錯了，惹得我家汐兒這般生氣?」美婦又問道。
「你說小薇啊，那丫頭白天不小心把我最愛的衣裳弄破了，我能不生氣嘛，就讓她跪著吧。」少女冷哼一聲。
「你呀~~~」
司徒懷雲點了點她的額頭，眼裡全無半分責怪，俱是寵溺。
此時在院外，積雪已經有數寸之厚，一位身穿粉色單衫的女孩正獨自跪在那裡，嘴唇凍得發紫，身上落滿了白雪，嬌軀顫抖著，彷彿隨時都有可能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