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故人來訪
也正在此時春蓉忽的闖入房內,看著坐在梳妝台前一襲紅衣的花辭,以及她猙獰的面容,一聲驚呼險些癱坐在地。待她看到鏡中人,右面近乎完美的面上那突兀的白,更是不由自主的打個寒顫。
她雖依仗自己特殊的身份在夜家橫行霸道,可說到底也只是一個閨閣里的小姑娘,見過的也只有內宅里的爭鬥。雖然血腥,卻也都在暗地裡,哪見過她這麼大的殺氣。
「蓉兒……蓉兒不知掌柜已醒,還請……還請掌柜恕罪。」
花辭置若罔聞,抬手便去拆頭上與她面具遙相呼應的金色鳳冠,只這一拽三千墨發旋即散開,徒然的為她清冷的面上,增了些許詭秘。
春蓉一時看的驚了,不由自主的吞下一口氣,在後面人的拉扯下,才愕然回魂,忙不跌的躬身行禮。
「蓉兒前來伺候二表哥沐浴更衣。」
說著她略略抬頭看向花辭,見其不為所動的拿著梳子梳著秀髮,忽的就想起了自己聽到的坊間傳言——金面煞神武功盡失。
一股幸災樂禍轉瞬從她眼底流出,她暗自彎起唇角,之前的怯意也少了幾分。尤其是見花辭從不與其多言,只以為她是不敢。遂對著身後的六名家僕揮了揮手,徑自走向床前,一如往日的圍著夜逐塵忙碌起來。
於己無害,春蓉的所作所為也便入不了花辭的眼,任由其動作嫻熟的將夜逐塵脫得精光,自始至終她都吝嗇的不予餘光。
只是那水汽蔓延在整個屋子,也讓多日未曾沐浴梳洗的花辭,察覺到自己身上滿是汗水的濕意。待她梳好及腰長發,春蓉也已是幫沐浴后的夜逐塵換好了衣服。
「換水。」
眼見著自己即將離開,暮然的聽見花辭的話,春蓉怔怔的看著放下木梳的她,原不是什麼過分的要求,只是想起她的身份,春蓉還是一口回絕。
「夜家向來勤儉,這熱水只是每日酉時供應,旁時是沒有的,掌柜若不嫌,池子里的水還溫著……」此言說罷,她忽的裝模作樣的以手遮嘴,嬌嗔的說道:「瞧我這張嘴說的是甚話,以掌柜的出身,又豈會在意這些。」
說罷福了福身,帶著眾人離了去,關門的剎那,她聽得花辭說了句「如此甚好」,錯愕的抬眸看了看那依舊坐在銅鏡前的人兒,面具折射著燭火的點點璀璨,她一時恍惚,竟不知自己聽得的話是真實還是錯覺,奈何離得頗遠,她也看不清花辭的面色,無畏的一笑,關門而去。
花辭脫下了大紅喜袍,赤裸著身體進了水池,水微微發冷,她卻恍若不覺,徑自閉上了眼睛靠在池邊假寐。
作為殺手她見過太多血腥的場面,於她早已不知何為乾淨,何為骯髒。每次殺人之後她都會沐浴,有時在山澗,有時在溪流,更有在冰湖裡沐浴的時候,於她,隱忍了太久,身心已經麻木。
「看來我許久未動,都當我是只貓了。」
花辭垂頭看著水面上折射出她仿如鬼面的臉,那平淡無奇的一面,也因毀了左臉的襯托,顯出幾分嬌艷。她習慣的挑挑唇角,半眯的眼眸里儘是炙熱。
玉嬌嬈的出賣,玉玲瓏遭受暗算,這一切激起了她的興緻,她竟從來沒像現在這般渴望活下去。活著去復仇,是的,讓所有傷害她們的人生不如死。
第二日一早侍衛便來報有人在外求見。花辭挑起眉頭,緩緩放下手中的書籍,追問著是何人。
「一名女子自稱莞姮樓之人。」
花辭心下盤算著是否是未央等人,卻又暗暗否決,即便她們進不來夜家,也會想方設法傳遞消息,斷然不會自報身份找上門,若是被有心人得知,豈不是死路一條。
「呵」花辭發出一聲不屑的鼻音冷言道:
「帶進來吧!」她倒是想看看誰有這麼大膽子冒充莞姮樓之人。
侍衛卻並未離開,躬身垂首雙手作揖,面色為難的說著:
「勞煩二少夫人走一趟。」見花辭未動,他遂又追說著:「外面聚集許多百姓,老夫人吩咐讓二少夫人親自前去處理。」
花辭冷笑無語,莫說來人有何企圖,就憑藉老夫人想將一切流言蜚語推在她身上的做法,也讓她不恥。花辭反而再度拿起桌上的書看了起來,對於面前站著的七尺男兒視若無睹。
侍衛站在原地進退兩難,而終還是退了出去回報管家。
良久便又有一人前來,腳步輕巧了許多,卻在春蓉討好的聲色中,她認識來人,正是前些日子她醒來,那個自稱老夫人侍婢的岳娘。岳娘敲了門后不見花辭出聲,春蓉便兀自推開門,攙扶著岳娘走了進來,由著春蓉的刻意,花辭也覺出這個岳娘的身份絕不簡單,也在她略顯尷尬與愧疚的神色中,看得出她對春蓉的做法並不贊同。
「二少夫人醒了,我等推門而入實在是唐突了,岳娘在此給二少夫人賠不是了。」
說著岳娘半屈下身子垂首福了福身,見花辭只是在看書,她也沒有繞彎子,直接說明了來意。
「老夫人讓岳娘轉達她的話,她雖說同意了逸塵先生的條件,卻也只限於保護您的安全,還請二少夫人莫做些損害夜家顏面之事,不然她也難保證您的安全。」
岳娘的眼眸略有灰暗,跟在老夫人身邊多年,她又豈會不知老夫人的心性與手段。但凡有損夜家顏面的事,哪怕芝麻綠豆大小,她也斷然不許,所以這私底下,有多少兇狠的手段,她自然也見到過許多。
花辭好不吝嗇的牽起唇角,她低著頭岳娘等人自然是看不出她的眼神,只是察覺到她在笑,更是覺得莫名其妙。
「二少夫人這是何意?」
岳娘不解的問道。花辭也終於放下手中的書籍,抬起頭皮笑肉不笑的說著:「若是我死,夜逐塵也會陪葬。」
即使有金色的面具遮擋,所有人也能察覺此刻她臉上的決然與淡定,尤其是她那燒焦且露在外面的皮膚,隨著她的嘴角呈現出的褶皺,讓人毛骨悚然。
岳娘雖然足不出戶,可又怎會不知花辭在北川城的所作所為,畢竟逸塵先生與老夫人做了交易,老夫人自然做了足夠的調查。岳娘自知其所言非虛,也沒再逗留,長嘆一聲搖著頭離了去。
一行人離開不多時,花辭也悠然起身向外走去,倒不是她在懼怕老夫人的警告,而是她也該出去露露臉。畢竟有許多人對傳言並不相信,這也好讓她的大魚儘快上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