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龍辛公主(2)
恭王妃進香禮佛畢,大雄寶殿內下人來報,「啟稟王妃,寺外有兩個姑娘求見。」
「兩個姑娘?什麼樣的姑娘?」恭王妃詢問道,徐徐起身,一旁的嬤嬤立刻上前攙扶。
下人又道,「其中一個自稱是水憐玉的女兒。」
水憐玉?恭王妃乍然一聽覺得耳熟,彷彿在哪裡聽到過。她看著身邊的嬤嬤,自打出生以來嬤嬤就一直在身邊伺候著。
嬤嬤彎腰點頭,卑躬屈膝地提點著她,「王妃想來不記得了,水憐玉是以前宮裡織工局的女官,後來調到咱們府里教授大小姐女紅,是個能巧的綉娘。」
恭王妃恍然大悟,的確如此。自從水憐玉走後便再也找不到技術高超的綉娘,蘇願的制扇技法也受到許多限制。
沒想到如今她的女兒卻找上門來,看來是上天要助她一臂之力。「讓她們進來吧,我倒要看看她有多大的能耐。」
恭王妃擺擺手,通報的下人便退出大雄寶殿傳喚候在寺外的南奴和者秀。
南奴和者秀低頭俯首,上前拜見,異口同聲的說道,「拜見王妃。」
恭王妃鄙夷不屑地掃視著她們,自古以來拜謁都需要自報家門和姓名,看她們一身粗布縷衣,行頭狼狽,便知二人出身貧賤不比世家小姐,因而懶怠去計較。
「你們誰是水憐玉的女兒?」恭王妃冷冷地問道。
者秀向前再拜,伏首說道,「奴婢者秀正是水憐玉的女兒。」
恭王妃瀏覽著她的眉宇和神色,像極了一匹饑渴的餓狼,不過在恭王妃看來,這種渴望卻是對榮華富貴的殷切。
「模樣看著不錯,把東西呈上來吧!」恭王妃擺擺手,示意身邊的嬤嬤。
嬤嬤接過者秀手裡的綉圖,遞到恭王妃跟前,她伸出玉手輕輕撫摸著綉圖,細如遊絲,宛若蛟龍,配上水憐玉獨特的暗香秘方,讓人慾罷不能。
恭王妃的思緒彷彿又回到二十年前,水憐玉入府時女兒才七歲,但制扇之技卻已萬人之上,備受國主和達官顯貴的稱讚,上郡之戰勝利班師回朝後,蘇願成為親王貴女當中唯一被冊封為公主的王公之女。
制扇法門精闢獨到,可蘇願的刺繡卻成為她制扇上升一個台階的軟肋。水憐玉的到來讓蘇願再次受萬眾矚目,女兒的榮耀便是自己的榮耀。
可偏偏這樣一個心靈手巧的女兒在廢寢忘食的刺繡學習中身染重病,每日葯膳不離,卻終究不見任何起色。
從那以後她便將水憐玉趕出恭王府,誰料這一趕也徹底打碎了女兒蘇願心中的理想,連帶著生活的希冀也化為泡影,從此一病不起。
撇開往事,今日重見水憐玉的作品她想女兒蘇願見了必定會很高興,對她的病也許會恢復的更好。
恭王妃感嘆道,「你叫什麼名字?」
者秀挪到她跟前,像一個攀附權貴的小丑,極盡諂媚之態,恭王妃不屑一顧地讓她平身,為了蘇願她可以容忍,甚至可以不惜一切代價。
恭王妃似乎並沒有注意到南奴,見她正要抽身離開,南奴怕錯失良機,立即叫住她,「王妃,奴婢又要事請教,還請王妃給奴婢一些時間。」
「大膽奴婢,不得無禮!」嬤嬤訓斥著南奴。
恭王妃回頭睥睨地看著她,淡淡說道,「有什麼話說吧。」
南奴從懷裡掏出帛書,嬤嬤接過帛書遞給恭王妃,她神色自若地瀏覽帛書的內容,並沒有露出任何的蛛絲馬跡。
恭王妃一言不發,許久才發話,「把她們帶回府。」
南奴猜不出她心裡想著些什麼,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又會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只能暗自迷惑困頓。
者秀如沐春風,進到恭王府怎麼也比在外面風餐露宿,衣不蔽體要強許多。
接回張小緣后,南奴和者秀被帶到恭王府,高大的府邸巍峨佇立,設立三敞紅漆大門,南奴從偏門進入,被嬤嬤帶去偏院。
比起獨孤府的雜院,恭王府的偏院簡直就是人間天堂,芳亭水榭,鳥雀和鳴,垂花門像個身姿窈窕的舞女。
南奴被安排在了偏院獨立的廂房,環境優雅僻靜,室內乾淨整潔,位置寬敞,且者秀則去了另處,和府里的綉娘居於一處。
晌午後有嬤嬤來傳喚,南奴便跟著她來到一間富麗堂皇的大房子,打起珍珠簾,一股藥味兒撲面而來。
南奴進到屋內插花壁畫,屏風茶几無不精緻雅觀,陳設簡潔溫馨,看得出主人的心思靈巧。
轉過屏風細看,暗香流雲,金絲軟被躺著一個重病在床的妙齡女子。
「者秀姐姐。」南奴看到她時,喜出望外,輕聲喚道。
「噓——」者秀跟她打了個手勢,拉她到一旁角落處,交代道,「這裡面躺著的就是龍辛公主蘇願,恭王妃正在看望她,咱們千萬別驚擾了。」
南奴點點頭,聽到恭王妃的傳喚,嬤嬤前來支呼她們,「王妃傳喚,你倆趕緊過去吧!記住了,千萬不要驚擾王妃和公主。」
者秀朝南奴點頭示意,二人便悄悄繞過屏風,來到恭王妃和龍辛公主跟前。
異口同聲,「奴婢拜見王妃,公主殿下。」
南奴微微抬頭和龍辛公主對上眼,她嬌弱的身子像一株被風吹雨打的小草,臉色蒼白,靨生愁態,不施脂粉的她有著一張令人羨慕的臉蛋。
龍辛公主注視著她靈澈的雙眼,溫文爾雅,眼帶梨花,人淡如菊,更似一輪明月皎潔生輝。
她們相看兩不厭,互相之間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恭王妃指著者秀,笑道,「願兒,這位就是我跟你介紹的者秀,水憐玉的女兒。」
者秀上前再拜,「奴婢者秀,拜見龍辛公主。祈望公主殿下身體康泰,福祿雙全。」
都是些奉承和討好的話,蘇願聽著反而有些感傷,只是不想辜負了母親的厚愛。
但見女兒愁眉不展,恭王妃添笑打場,「你看這丫頭,這麼會說話,口齒伶俐。」
蘇願不置可否,將視線落到南奴身上,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南奴上前低垂目光,毫無底氣地說道,「奴婢南奴,拜見公主殿下。」
南奴?蘇願揣度著用「奴」字冠以為名的想來身份低賤,從小到大她都錦衣玉食,養尊處優,直到自己病來如山倒才有了幾分感嘆生命和人生的念頭。
「你且平身吧!」蘇願吩咐著,南奴詫異的看了她一眼,蘇願柔和的目光像親人一般體貼入微,南奴這才緩緩起身。
蘇願伏在恭王妃肩頭,氣若遊絲地說道,「娘,女兒自幼衣錦榮華,即便病魔纏身,也有爹娘無微不至的照顧。而這世上比我不幸的人還有那麼多,女兒再也不會怨天尤人了。」
聽她如此說,恭王妃懸著的心安定不少,收留者秀回府本意是打算讓蘇願重拾信心,卻不曾料到南奴悲慘的命運讓她學會了珍愛生命,並擁有一顆感恩的心。
「你能這麼想,娘就放心了。要知道娘只有你這麼一個女兒,你要好好活著,快快樂樂的活著娘也就放心了。」恭王妃輕輕拍著她的肩膀,極盡寵愛。
蘇願歡快的點點頭,依靠在恭王妃身上,南奴也多想能夠靠在母親身上,享受天倫之樂,但是她的母親是誰都不清楚。
她強忍住心裡的苦楚,只想查明自己的身世,哪怕親生父母已經不在人世,她也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