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身世之謎
本想去龍銜書院追尋故事的痕迹,卻不料來到了人生地不熟的辛國,者秀百感交集,看著身邊淡定自如的南奴,便不再抱怨。
飽經滄桑和磨難的南奴如今看起來更加成熟穩重,她的臉上看不出憂慮與愁苦,彷彿早已做好了隨遇而安的心理準備。
南奴查看來來往往的行人,男人們的衣裳無非以黑色和藍色為主,女人的衣服色彩斑斕可以淺露香肩鎖骨,看得出這裡的社會環境對女性要求相對寬鬆。
一位老伯打量著她們,指著南奴身上的素白衣裙問道,「現在是不允許穿素白色衣裙的。姑娘你是哪裡人?」
辛國只有國君駕崩百姓才可以穿素白色的衣服以表追思和哀悼。
「我們是從姜國來的,如今人生地不熟,還望老伯指個明路。」南奴躬身彬彬有禮,落落大方,像個知書達理的大家閨秀。
老伯擼擼須,指著前面的街巷,「往前就是橋古街,是這裡最熱鬧的地方,有供吃住的地方。不過我看你們兩個姑娘家倒像是初來乍到,橋古街往南走十里路就有一家錢莊,你們可以先去那裡換些辛國的銀兩。」
「多謝老伯指點。」南奴感激道。
張小緣已經可以下地行走,對她們而言,減輕了不少負擔。即便初來乍到也不能再流落街頭,否則三個人都會吃不消。
南奴打定主意后牽著張小緣的手向著前方橋古街走,者秀停滯不前,滿含抱怨,「我真是受夠了,還不如讓我現在死了一了百了,也不用再受這些活罪。」
者秀撲騰一下怒不可遏的扔掉包袱,自暴自棄地蹲在樹底下,從獨孤府出來以後,不是風餐露宿就是日夜兼程的趕路,沒有起點也沒有終點,還要忍受世人嫌棄鄙夷的目光,她真的受夠了這樣的生活。
南奴心裡一陣苦澀,卻也十分無奈,命運已然如此,又何苦再和自己過不去,她想安慰者秀,可是太多的苦楚積壓在心裡,她不想再去觸碰,只當它永遠的封存和消失。
「者秀姐姐,我們無路可走,受不了生活還是要繼續。」南奴撿起地上的包袱,淡淡說道,「你和小緣在這裡等我回來。」
南奴將張小緣帶到她跟前便只身前往橋古街,者秀看著張小緣幼稚的臉龐仰望天空,童真對她而言是噩夢,對張小緣而言是憧憬。
者秀隱隱約約能夠感受到張小緣帶給她的嚮往和沉靜,也似乎明白南奴為何對他一直那麼盡心儘力,不離不棄。
她看著南奴愈漸消失的背影彷彿她是那麼的高大,而自己是那麼的渺小。
南奴按照老伯的指示在橋古街南路十里地找到一家風吉錢莊,將身上僅有的銀兩遞給掌柜,但換來的銀兩還是一樣的少。
「老闆我想再換些銀兩,可否用其他的東西來典當?」南奴遲遲不肯離去,因為換來的這些銀錢還不夠三人的伙食費,更不用說住宿一宿。
掌柜見她如此急需,便准許她用其他的物品典當,「本店不是沒有這個先例,既然姑娘急需用錢,不妨就拿出一些有價值的實物來,本店招收任何優質有名氣的絲、絹、帛、畫等等。」
南奴從包袱里掏出自己平日里的手工針線活製成的綉品,也不知道能不能換些銀兩,「這些都是我親手繡的,請您過目。」
掌柜仔細查看著絲織品的針線,雖然不是什麼出自名家的稀罕物件,但做工精細,手法倒也巧妙,抬眼看見南奴充滿渴望的眼神,便不再猶豫,「好吧,就如姑娘所願。」
南奴喜上眉梢,在辛國終於可以有著落,心想既然這裡可以招收自己的綉品,那麼自己的針線活在辛國就有用武之地了。「多謝老闆。」
掌柜取錢時她環顧四周,櫃檯正上方懸挂著兩份帛書,顏色和形狀大小都與自己身上的十分相似。
南奴趕緊從包袱里取出帛書,對照研究,上面細如絲、游如魚的字體竟然驚人的相似。
這絕對不會是巧合。掌柜出來后,南奴指著櫃檯上懸挂著的帛書連忙問道,「敢問老闆這上面懸挂的帛書可是屬於辛國?」
掌柜點點頭,看著她手裡的帛書笑道:「不錯,本店招收帛書。姑娘手中的帛書看樣子也是出自辛國,不知出自哪家?」
南奴端詳著手裡的帛書,金媽媽告訴她這份帛書是撿到她的時候就有的,那麼這一定和自己的身世有關。
她緊張而又激動,眼眶頓時變得溫熱,也許她並不是無父無母的孤兒,在辛國也並非舉目無親。
曾經她將金媽媽視作生母,可她卻讓自己認賊作父,平白無故的讓她為一個未曾謀面的虛假父親守孝三年,金媽媽為的不過是想保住自己的名節,不讓別人聽了她被休的笑話她。
從前年幼無知,只知道聽之任之,但如今她的心卻變得明朗起來,很多事情也逐漸看出一些前因後果來。
「姑娘?」掌柜的呼喊聲打斷了她的思路,他繼續笑道,「姑娘可願意將帛書兌換成銀兩?」
這份帛書事關自己的身世之謎,許多真相尚未清楚,南奴怎會願意典當,因而搖搖頭表示不肯。
但帛書上的文字她卻看不懂,只好向掌柜請教,「老闆,我不認識這上面的字,您可否說與我聽聽?」
掌柜蒼老的容顏流露出一股親切感,想當初他也是書香門第,念過許多書,識得不少文字。笑容可掬地說道:
「這你可就找對人了,我不但認識咱們辛國的文字,還認識姜國、虞國和車臣國的文字。說到底姜國、虞國和車臣國的文字是極為相似的,咱們辛國地方小,所以文字欠缺普通人根本也學不到多少。」
掌柜一面說著,一面找到自己的老花鏡,接過南奴手裡的帛書,仔細瀏覽片刻,神情愈發嚴肅,南奴的心卻變得更加沉重。
「怎麼樣?上面怎麼說?」南奴忍不住問道。
掌柜驚訝的看著她,長吁短嘆聲音厚重道,「姑娘來歷不凡,若非王室出身,也定然是達官顯貴。」
他一五一十地指給她看:永樂帝五十八年,天降貴女,然戰事緊張,祭司儀跪請奏表,血腥之氣沖煞有介,女子擾亂軍中陽剛之氣,遂毋復寧死。另座下敘瑛逐之天河,生死滌盪,渺渺蒼穹,以存浩氣。
「永樂帝五十八年,指的是當今國主五十八歲那年,生下女嬰后戰事吃緊,祭司儀請奏女嬰降世帶來血光之災,必須除之,所以便讓下面一個叫做敘瑛的人丟棄在河裡聽天由命。」
南奴聽后不再緊張不安,而是心如死灰,她終究還是被遺棄的孤兒,父母是誰她早已沒有了幻想。
「能夠讓戰事吃緊到連區區一個女嬰都不放過的,我想應該就是二十年前的上郡之戰。當年吾國國主御駕親征,鎮守邊關的恭王爺也被召回隨君出征。姑娘若要尋找身世,不妨從恭王爺這裡開始。」
掌柜的叮嚀不是沒有道理,一國之君不是她想見便能見著的,至於見到恭王爺對她來說都難如登天。
她想的不是能不能見,而是自己要不要去見。一個棄嬰,本該自生自滅的棄嬰,現在回去還有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