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九章:
“如果求人有用,我就不會是如今的燕寒凜。臣易,你該明白,有些事情,即使是違背了本心,都不得不做。”“采臣是無辜的。”薑臣易頭埋得更低了。“我也知道他是無辜的,可是政治,從來都是這樣,臣易,你必須學會接受。采臣身後的勢力比你我想象的更強大,太子不可變,而采臣,他一旦成年,極有可能會威脅到太子的地位,我燕寒凜,決不允許這種事情發生。”燕寒凜說著,極美的臉龐染上了一絲陰鬱。“我總要試一試。”“臣易,我燕寒凜在的地方,無論你有什麽思謀,都注定不會成功,從小便是如此,若你不信,大可試試。”燕寒凜話說到這裏,也覺得沒必要繼續談下去了,他留下薑臣易獨自一人,自己離開,還細心地替他關好了房門。薑臣易抱著自己的頭,想笑又笑不出來,哭,更是哭不出來。燕寒凜說的從來都不是假話,可是人這一生,難道會因為注意要死亡,就不去努力麽?即便燕寒凜如同神祗,他也要試一試,總不能留下遺憾。薑臣易攤開手掌看著自己掌心的紋絡,最終緩緩合上了雙眼。南宮昊聽到流風的報告,一點都不覺得驚訝。“既然是生病了,就好好休息吧。對了,朕聽說用蓮心熬煮的一種湯藥對塵雪的病極好,張德安,讓太醫熬三壺給貴妃送去,記著,你得看著她親口都喝光,要是喝不光,哼。”南宮昊扔了筆,將一封奏折扔到一邊,陰仄仄地看著張德安。張德安心下一凜,回了句是,就到太醫院領命去了。塵雪歪在紫微宮裏,時不時哼兩句,好像特痛苦一樣。眉間朝她擠眉弄眼,示意她人來了,可以演戲了,塵雪馬上哼哼得更大聲了。流風一臉生無可戀地跟在張德安身後進來,用一種小姐你完了的表情給塵雪拱了拱手。塵雪還不明所以,張德安已經板著一張撲克臉,讓太監們抬來三個咕嚕嚕翻滾著藥水的爐子,在她麵前一字排開:“娘娘,陛下關心娘娘的病,讓老奴給娘娘送來三盅藥,陛下說了,娘娘必須全部喝完,少一滴都要娘娘好看。”塵雪將信將疑地下床,掀開其中一個藥罐,那衝天的藥味幾乎將她熏翻:“全都喝掉?”“對,一點不能少。而且陛下特地囑托了,隻能娘娘一個人喝,誰幫娘娘喝,就誅誰九族。”張德安恭敬說道。“那就再煮煮,把這三罐全都給煮成一碗再瀝出來給我。”塵雪擺手,吩咐完就盤腿重新坐回床上,開始閉目養神。張德安神色複雜地應聲,一幹人等就大眼瞪小眼的等著三盅藥徹底燒幹。等流風把那一碗藥端給夜塵雪的時候,她終於忍不住低聲說了句自作孽不可活。塵雪哪兒有注意聽流風說什麽,端起碗就喝了一大口。時間,仿佛就在那一刻靜止了。電視劇一秒是二十五幀,塵雪變臉的速度,最慢不超過一幀。她的臉,幾乎是以肉眼不可見的速度刷得一下就白了。流風一臉心疼地給她拍背,眉間更是眼底都開始泛著淚花了。塵雪緩緩揚起一個相當淒慘的笑容,僵直著臉,說道:“這藥……真……好……喝……”“陛下特地吩咐太醫院用蓮心,苦參,黃連,木通,龍膽草,山豆根等藥材配成的此方。”張德安適時解說,夜塵雪早已淚流滿麵。她是沒什麽常識,但是這幾味藥她還是有所耳聞的,都是苦的不能自己的那種,她的舌頭都因為苦而發麻了,即使是心裏,都因為感覺得到那種苦而變得恨不得不顧形象打幾個滾。“張公公,娘娘喝這種藥不會有副作用吧?”流風見塵雪那副模樣,心疼得不行。“唯一的副作用就是太苦,除此之外因為藥材大部分都是辛諒解表的,沒什麽大問題,陛下還說了,如果真喝出什麽事的話,會讓太醫留候紫薇宮,請姑娘放心。”張德安說著,看著塵雪手中那幾乎還是滿的的藥汁,躬身行禮:“請娘娘把剩下的喝了,老奴好回去交差。”多年後夜塵雪回想起當日種種,都有一種恨不得寢其皮飲其血的衝動,隻是放眼當時,即使是那個藥苦的已經超過了人類的承受極限,她仍然喝了個精光,隻是這當中,她到底做了點弊,利用自身的強大力道,生生暫時封住了自己的味覺,這才不至於被苦死。見夜塵雪成功完成任務,張德安才帶人離開紫薇宮,那邊他們剛走,這邊,夜塵雪就招呼眉間拿來一個桶,不顧形象地趴在桶上就開始肆無忌憚的吐起來。“小姐你說你這遭的是什麽罪啊。”流風給她倒好了茶水,見她吐得差不多了,便拍著她的背,送上溫水給她漱口。“南宮昊,這梁子我算是跟你結下了,敢整我,你死定了。”塵雪吐得連膽汁都要出來了,等入夜,隻能拖著一張菜色的臉溜去鴻臚客館。薑臣易一見到她那副模樣,想笑又不敢笑的模樣簡直更讓人心塞不已:“你看什麽看!”“沒成想你是真的生病了,這臉色如此蠟黃,還能出來,著實是難為你了。”薑臣易最終還是沒忍住,隻是良好的風度讓他沒有放肆大笑而已。“生什麽病啊,我就是被某個不要臉的皇帝給算計了,有沉香屑麽?我想吃,想吃很多很多!”喝了那麽苦的藥,她此刻心心念念的隻有沉香屑了,也隻有沉香屑才能稍微撫慰一下她受傷的心靈。薑臣易嘖了一聲,點頭道:“寒凜說你到來定然會要吃沉香屑,讓我早些備下,沒想到居然是真的。你稍等片刻,想來廚子也應該快做好了。”“我們今天就倆人一起喝酒聊天,所有心機都得扔一邊去。”塵雪隨便找了個地方落座,毫不客氣地喝了一盅茶水,才
回答。“我還以為你會借著吃飯的功夫從我嘴裏套點什麽話呢,倒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今日便隻言風月,如何?”薑臣易一臉了然的表情塵雪豈會看不見?隻不過薑臣易在給她找麵子,她也不會跟自己的麵子過不去,便連連回答正是。等沉香屑和一幹小菜上來,兩個各懷心事的人就各自舉筷胡吃海塞起來了。“不知道采臣他們在宮裏怎麽樣了。”薑臣易喝了一小杯酒,語氣中頗為憂慮。“你放心,寧國皇宮可是相當森嚴的,如果不是南宮昊對我向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我才沒那麽容易動不動就跑出去呢。放心,治安狀況杠杠的。”塵雪直接上勺子舀了一大勺沉香屑塞進嘴裏,滿足的眉眼都完成了月牙。“對了,你為什麽看起來很擔心三皇子啊?”薑臣易聳肩:“你寧國有國師,我們沉璧也有祭司。祭司在采臣小的時候曾經占卜出他在今年會有死局之象,所以本來這次讓他來寧國,我是不同意的。”“你想多了,這真的要死也不可能是在我們寧國,南宮昊會保護好他的。”薑臣易沉沉歎息,口是心非的回了一句:但願如此吧。被薑臣易這麽一說,塵雪再吃東西也沒之前那般有滋味了,她胡亂咽下口中的食物,上前拍了拍薑臣易的肩膀,就像是在江州他安慰她一般:“別擔心。”兩人陷入了沉默,再也沒有人搭話,也沒有人舉筷,直到那些菜全都涼了,薑臣易的手突然抽搐了一下。他幾乎是條件反射一般猛地蹦起來,還沒說話,眼底濃鬱的悲傷就席卷而來。他幾乎控製不住自己的感情,用極度顫抖的聲線緩緩說道:“采臣……出事了。”“別嚇自己。”塵雪瞪了他一眼,撫慰的話尚未出口,木門就被人無情地撞開:“薑公子不好了,殿下在皇宮中失足落水,已經……沒了。”“進宮……”薑臣易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這倆字,說完他就伸手架在了夜塵雪的身上,塵雪能感覺到,此時薑臣易的無奈,幾乎將他打垮的無奈。“你別去,我進宮看看,你呆著,相信我,好麽?”夜塵雪極為吃力地將薑臣易帶到一邊讓他落座,她雙手撐著椅子的兩個把手,整個人弓成了九十度,在他耳邊低聲說道。薑臣易顫抖著雙手,幾乎跟得了癲癇一樣不斷點頭。“照顧好薑公子,我去去就來。”塵雪吩咐下去,便馬不停蹄地往宮裏趕去了。她從未想過,薑臣易居然會一語成讖,三皇子才到寧國,就發生如此意外,這簡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怎麽能讓人信服?可是兩國邦交,使者若保護不力死亡,對寧國絕對沒有好處,兩國開戰幾乎就是瞬息之間的事情,南宮昊不會幹這麽愚蠢的事情,燕寒凜就更不會了。那麽,江采臣難道真的是自己失足落水淹死的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