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夢魘
錄押做了一個冗長的夢,這夢起始於地球時光,彼時老把式依然健在,錄押卻已不是黃口小兒,二人相伴賣藝街頭。老把式銜著只綠皮口哨,在街頭耍猴,錄押敲著只破銅鑼在周圍高聲吆喝,吸引觀戲之人。
在老把式一陣緊似一陣的哨聲中,那猴兒手舞足蹈,引得圍觀眾人不斷拍手叫好。
不知何時起,夢境里圍觀的人們都把目光聚焦到錄押身上,似乎在等著錄押表演絕活兒。錄押頓覺惶恐,倉促間卻見腰間似懸有一物,摸到身前一看,竟是根尺長碧玉笛。他來不及多想,橫笛於嘴前,本是空白一片的腦中忽就閃過一連串熟悉又陌生的音律,悠揚笛聲隨後飄出。
圍觀的人群中掌聲頓起,錄押正自得間,卻聽身後傳來「轟隆隆」的獸蹄聲,當他回過神來時,卻發現自己已位於一頭獨角獅虎獸的背上。前方的獸群向著人群橫衝而去,那圍觀的人影便如同紙片般支離破碎。錄押頓時心驚,側頭回望身後的老把式,卻見他正一臉笑吟吟地望著自己,目光中盡顯慈祥。
錄押不知怎地,心情忽然大釋,轉身隨著獸群踏破空間,沖入虛無,奔向了另一個世界。他身在獨角獅虎獸背上,正意氣風發,恣意奔騰。卻聽「呵呵」一聲銀鈴脆笑,身旁有一騎躥上前來,在那獸背之上,端坐一道妖嬈身影,帶著斗笠,蒙著面紗,那身姿看上去是如此熟悉,錄押心中瞬間就跳出來一道嫵媚的倩影。
「妖女姐姐?」錄押試探著招呼出聲。
「哎!」有自怨自艾的嘆息響起,那道身影忽然就如水波般晃動了起來,畫面靜止后,其人的氣質也瞬間大變。
錄押心裡疑惑不已,能駕群獸與自己並肩而行的,除了那神秘的妖女姐姐還能有何人?
他又再次看向身旁的人影,卻見其雖有輕紗罩面,卻透露出一股清麗脫俗的氣質。
又有一道高挑靚影浮現在錄押腦海:「難道你是輕眉?」
「哎!」又是一聲嘆息如泣如訴,那獸背之上的人轉身,面部之上唯一露出的一對眼眸燦若晨星。
瞧著這雙似幽帶怨的眼眸,錄押心中驀地「咯噔」一怔。那已快被遺忘的名字從記憶深處走出,在他心間豁然亮起,錄押確信地大叫道:「波兒,你是凌波兒!」
卻見那女子依舊未出聲,只是迅速轉過頭去,其身下的蠻獸不見如何奔騰,卻帶著她霎時跑向前方。錄押極力駕馭身下獅虎獸,卻只能眼睜睜地望著她的背影越來越遠。
「波兒!」錄押大聲呼喚,然而四周奔騰的獸蹄聲似乎都消失了,一切顯得靜悄悄,唯有他自己的聲音飄向四面八方。
正彷徨間,又有一道賭氣的聲音從他側後方傳來:「石中玉,我恨你,你都沒有想到我!」
錄押轉身再看,只見一道嬌俏身影腳踏聚風靴,御風而來。他瞬間認出其模樣:「如風,你為何會在這裡?」
只見小丫頭臉上冷若寒霜,大眼斜瞟,眼光如刀,狠狠剮向錄押,沖他伸出一隻小手來怒嗔道:「不理你,快把我寶貝小弓還我!」
錄押汗顏,無言以對,躊躇間驀然抬頭,卻見身側的如風早已不知去向。
「如風,你去哪兒了?」錄押再次大聲喝問,四周依舊靜謐,蠻獸機械奔騰,有如死物。
錄押心中忽然就充滿抑鬱,如同被塞進了一團棉花,無助、迷茫、失措盡皆湧現,他絕望嘶喊:「你們都去哪兒了?」
「錄押!」
卻在此時,一道溫柔女音響起,如一幕春風拂過錄押心田,將他滿懷的惆悵情緒盡皆掃光,錄押頓時感到心中一片溫暖,讓他如聞至親之音。
「你是誰?」錄押輕聲問道,就怕聲音再高上一點,就要將那人嚇跑。
「錄押!」
又是一道親切呼喚響起,錄押環身四顧,卻見四周空蕩蕩,這聲音彷彿自天外而來。
「你在哪裡?」錄押的詢問變得摯切。
然而這一次,錄押等了良久,卻再沒有等到應答聲響起。
心境的安寧與祥和隨著這道聲音的消失瞬間便被打破,這一起一落間的變化,讓他心中再次充滿了暴戾與陰暗的情緒。
「你究竟是誰?你到底在哪裡?」
錄押仰天嘶吼,似要問破這黑漆漆的天幕。
卻在此時,黑暗的天幕上有一道光亮顯現,四周如天地初開般變得清晰。
錄押依稀看見了一道人影湊在身前,他凝神觀望,卻見其臉上罩著一張灰溜溜的假面。錄押一聲大吼,雙拳直搗而出:「是誰在裝神弄鬼!」
那人猝不及防,臉上假面被錄押拳風瞬間震裂,露出一張錄押再熟悉不過的臉龐來。
錄押驚喝出聲:「敢當兄!怎麼是你?」
他連忙止住拳勢,石敢當也終於緩過神來,趁機躲避了出去。
錄押這才看清了自己此刻正坐在一方石榻之上,這裡似乎是一處密室,而身周除了石敢當,還有一名灰袍老者默立在旁。
「難道剛才那些都是夢嗎?」他這才從虛幻與現實交雜間理清了頭緒。
「中玉兄弟,你方才似乎陷入了魘境!」石敢當看到錄押恢復了心神,這才走上前來說道。
錄押從石榻之上爬起,一把攥住石敢當手臂,關切問道:「敢當兄,你怎麼會在這裡?剛才還帶著那勞什子的面具,我都把你當作了裝神弄鬼之輩!」
石敢當笑著搖頭:「此事說來話長,倒是中玉兄弟你,為何會突然出現在那釀酒玉缸之中?」
錄押摸了摸自己的腦袋,「嘿嘿」一笑道:「這事兒說來也不短。」
二人遂坐下,將分別後彼此的遭遇互述而出。
原來石敢當那日在橫斷山下以一己之力攔住裂石小祖的一眾人馬後,拚死突圍,混元定山棍在這一戰中復甦,伴隨石敢當大殺四方。
最終,石敢當力竭,定山棍在護主意識催動下自行飛起,載著他一路南飛,直到墜在了這猴頭山腳下。所幸的是他被白猴老祖所救,並被其收作門徒。由於身份的特殊,未免惹上不必要的麻煩,石敢當唯有以假面罩臉示於人前。
說完自己的遭遇,石敢當開始向錄押介紹那一直未出聲的白猴老祖:「中玉兄弟,這便是我的師父,也是這猴頭山的主人:白猴老祖!」
錄押頓時想起了自己偷吃的猴兒酒正是這白猴老祖所釀,如此說來,這便是自己的債主了!一念及此,他立馬變得尷尬無比,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腦袋,說道:「這個,老前輩,真不好意思,偷吃了你的酒,不如我拿些寶貝來賠你吧。」
說罷,錄押抬手便放到葯囊之上,欲取出其內的上品法器以作補償。卻聽白猴老祖忽然失聲驚叫道:「乾坤葯囊竟也在你身上,你果然正是那宿命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