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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九章 彼此

  林家裡,琳芳穿著一身碧色小薔薇褙子在屋子裡做針線,聽到外面有腳步聲,一針就扎在指尖上。


  四喜忙上前去看琳芳,「奶奶快別做了,剩下的讓奴婢來吧!」


  琳芳平日里身上戴的大多是出自琳婉的手筆,屋子裡但凡有針線活都讓丫鬟來做,現在嫁來林家,怎麼也要做做樣子。


  怪就要怪討厭的薛姨媽。


  昨天琳芳去給林大太太請安,薛姨媽看到琳芳身上的荷包當時就說,「難得的巧手,瞧瞧我們戴的東西這樣一比就要羞死了。」


  琳芳自然能聽出這話的意思,只得賠笑道:「姨媽若是不嫌棄,我就做來一隻送給姨媽。」


  若是一般的女眷怎麼也要推辭一下,薛姨媽卻十分坦然地受了,林大太太在一旁和薛姨媽談笑,「就在我面前提短處,你怎麼不說你那兒媳將鋪子管的有聲有色,每年不知曉要進賬多少,你的荷包只怕早就撐破了。」


  薛姨媽就笑著瞄了琳芳一眼,「先別羨慕我,咱們大奶奶更是不差的。」


  家裡的鋪子都是田氏一手操辦,也沒教過琳芳,琳芳哪裡會這個,只得咬著嘴唇坐在旁邊聽著,真是如坐針氈。她沒想過嫁人之後會是這樣的局面,新婚之夜就著起火來,她才被下人從火海里救出來,猶自沒回過神,林大太太紅著眼睛當著眾人的面又憐又愛地說,「怎麼這樣不小心,好歹人沒事,要是有個差錯還不讓我急死了。」


  當時周圍亂成一片,她也沒想太多。


  第二天四喜就聽得所有人議論是她不小心點著了屋裡的幔帳,她急匆匆地去林大太太房裡申辯。林大太太倒是沒有別的表情,只是親昵地將她拉到身邊。順著她道:「娘知道不是你的錯。你安心誰也不會怪你的。」


  她只有淚眼朦朧地道:「真的不是我,真的不是我。」不停地晃頭。


  林大太太就越發心軟了,將她抱進懷裡直喊,「可憐的孩子。」


  再往後……她還能說什麼?

  回到娘家她將整件事告訴田氏。田氏也沒有了別的法子,事到如今難不成陳家還去和林家爭辯?


  從前她還以為林大太太和母親一樣慈眉善目。是個好相處的人,而今才發現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婚房著了火,她的元帕也不知道哪裡去了。林家至今攥著這個把柄。


  田氏勸她暫時忍耐。她也只好先吞下這口氣。


  可是什麼時候是個頭。


  她偶然聽到林大太太和屋裡媽媽說話,提到琳怡的親祖母趙氏家裡有沒能落紅的小姐,她這才知道原來不知不覺中也被趙氏連累。


  琳芳想到這裡就攥緊了手帕。


  四喜道:「本來老爺該是廣平侯……若是這樣林家哪個敢小瞧小姐。」


  她的地位,她的婚事全都被琳怡搶了去,只要想及這個琳芳就恨不得將琳怡挫骨揚灰。京里那麼多達官顯貴,那麼多門親事。琳怡為什麼非要搶她的,原本京里就不是琳怡的落腳地。琳怡卻鳩佔鵲巢……


  只有想到近來姻家的事,讓琳怡不好過,琳芳心裡才會痛快些。


  琳芳咬牙切齒,「姻家怎麼還沒進京?」姻家快些來,最好將琳怡拖下去……不,要將廣平侯一家全都拖下水,讓廣平侯失了爵位,琳怡被休棄,這樣她才能開懷。


  琳芳正想著,外面丫鬟道:「大爺回來了。」


  琳芳起身迎了出去。


  林正青近來公務繁忙,不過卻顯得十分愉快,視線在琳芳身上打了個旋兒,然後主動說起話來,「看樣子康郡王說不得又能立下大功了。」


  琳芳手一顫,裝作若無其事地道:「大爺……怎麼忽然說起這個……」


  林正青讓琳芳服侍著換好衣服,坐在羅漢床上喝茶,漂亮的嘴唇一抿,清亮的茶湯映著林正青黑亮的眼睛,「鄭閣老、翰林院里都有人幫著郡王爺揣摩皇上的心思,就算是廣平侯一家也有人關切著。」


  聽到林正青說三叔父,琳芳格外敏感,「大爺說有誰幫三叔父一家。」


  林正青伸手揉揉手腕,在翰林院抄寫了一天的公文稍覺得酸累,「齊重軒很是在意整件事,但凡翰林院有什麼風吹草動他都會想方設法去打聽,今兒我又看到他和廣平侯一路說話,彷彿說起康郡王妃,」說著頓了頓,「這也難怪,齊家和廣平侯家的關係一直非比尋常,我記得那時齊家還要和廣平侯聯姻,不過是因科場舞弊案齊重軒被連累這才擱置下來……」林正青彷彿不知曉這裡的緣由,笑著問琳芳,「我也是突然聽說,廣平侯又和康郡王聯姻,同時陳家女,你該知曉來龍去脈吧?」


  這又勾起琳芳對整件事的回憶,不知怎麼的眼睛濕潤起來,憤恨中帶著羞憤,就是那以後她被人當做笑柄。


  琳芳沉默著不知道該怎麼說。


  大約是看出琳芳心情不佳,林正青道:「明日我和母親說一聲,讓你回娘家和岳母說說話,之前婚房失火受了驚嚇,至今也沒有大好,回去娘家也能散散心。」


  體貼的話倒讓琳芳眼淚落下來,淚眼朦朧中琳芳抬起頭看了林正青一眼,林正青漂亮的臉上彷彿有一抹的溫雅的笑容。


  琳芳冰涼的心裡突然似流進了股暖流。


  林正青去書房裡看書,琳芳讓丫鬟張羅回娘家的事。


  琳芳身邊的阮媽媽有些遲疑,「太太不是說了,等過些日子小姐再回娘家。」才成親不好頻繁回去。


  「大爺要跟太太說。」琳芳提起這個像是鬆了口氣,林大太太每次見她臉上都掛著微笑,每次彷彿都是設身處地地為她著想,倒讓她無力分辯。她不好逆著林大太太的意思,林正青開口就不一樣了。


  阮媽媽笑道:「這樣奴婢就放心了,大爺出面太太定會答應的。」


  這樣一來,琳芳心底的憂鬱解開了不少。


  琳怡在大廚房指揮廚娘準備明日宴客的糕點。好些年沒有見姻語秋先生,琳怡就將先生平日里最愛吃的點心都做了一盤。


  廚娘們正準備著,橘紅提了一隻食盒進門,抿著嘴唇擺到琳怡跟前。


  琳怡詫異地看向橘紅。


  橘紅上前低聲道:「郡王妃看看吧,奴婢也沒看清楚。」


  琳怡這才將食盒緩緩打開。


  裡面是兩隻黑胖的麵食饃饃,仔細一看捏的是兩隻大兔子。這隻食盒是從周十九的書房撤下來的。


  橘紅道:「昨晚郡王爺要吃麵條,廚房特地做了……因是桐寧伺候,奴婢也不知曉……還是今天廚娘說,桐寧拿走的食盒沒有退回來,奴婢才去拿了過來。」


  本來是空空的食盒卻多了兩隻胖兔子。


  橘紅目光閃爍,「要不要奴婢將桐寧叫來問問。」


  琳怡搖搖頭,伸手將食盒蓋好,飛快地看一眼橘紅,「先拿下去。」


  橘紅頜首,連忙將食盒撤了下去。


  恰好這時廚娘做好了糕點,琳怡走過去瞧,一盤撒了層糖霜的桂花芡實糕。


  琳怡嘗了一口,甘甜中有股桂花的清香。


  琳怡頜首,「就是這樣。」


  廚娘這才展開笑容,「奴婢第一次做還怕做的不好,昨天晚上才照郡王妃說的法子試了試。」


  廚娘說完又去忙活別的。


  琳怡坐下來看手裡的宴席菜單。


  廚娘那邊說起話來,「你說奇不奇怪,我昨晚和了一碗的棗糕面也不知道哪裡去了,本想著今天早晨試做芡實糕和棗泥糕,結果只能將芡實糕做出來,也不知道一會兒的棗泥糕會不會好吃……」


  「是不是被人偷吃了?」


  「今天早晨我特意檢查的爐灶,沒有人起火燒水,總不能生著吃吧!」


  琳怡就想起食盒裡面兩隻黑胖的兔子。


  「昨晚只給郡王爺煮了碗清湯麵,進廚房的也就是桐寧小哥兒。」


  「桐寧小哥兒拿它做什麼,我看是你昨晚沒有關好門被貓叼走了。」


  廚娘邊揉面邊數落野貓泄憤。


  想起有人在廚房裡做偷偷摸摸的勾當,臨離開廚房,琳怡吩咐廚娘,「多做一盤棗泥糕放進食盒裡。」免得有人盯上了生的棗泥面。


  廚娘應下來,眼看著郡王妃走出廚房,「郡王妃沒說棗泥糕是送給誰的啊。」


  「憨子,」旁邊廚娘道,「自然是留給郡王爺的。」


  ……


  第二天姻家人進京,由此組建福建水師的事正式拿到朝堂上來明說,誰也不必藏著掖著了。


  康郡王當場就收穫了十三本參奏奏摺,與康郡王一同被參的還有平日里和康郡王走動密切的武官,一向誰都不得罪的鄭閣老居然也做了奏摺的尾巴,一同被奏三條重罪。


  陳允遠緊握著手硬是沒說一個字。


  之後姻家為民請命的文書很快送到了聖前御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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