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意外
水從四面八方的包圍著天霖，鼻子，嘴巴，耳朵，眼睛裡面，好難受，他不停的掙扎著，有一種很難受的窒息和嗆水的感覺。
這一切的變故都發生得太快，以至於江一燕根本就來不及伸手去阻止剛才快要掉下去的天霖，她的頭腦先是一片空白，在大叫了一聲：「有人掉下水了，快來人後。」然後趕緊拿著旁邊掛著的救生圈就緊跟著跳下水去。
天霖因為力氣有限，眼見著就快因為筋疲力盡而徹底的沉入海底，「救命……救命！媽媽，爸爸，救救我……」好難受，他快要死了嗎？
這個時候，他只覺得有一個將自己快要下沉下去的身體托舉了起來，然後竟然是江老師的聲音，「天霖，不要怕！抓住救生圈，快點，抓住救生圈……不要怕，老師就在你的身邊。」
江一燕將救生圈努力的套在了天霖的身上，其實這個時候遊艇已經繼續開走了，江一燕唯一希望的只是會有人聽見她剛才喊著的動靜，察覺出來有人落在了水裡。
天霖緊緊的抓住江一燕的手，聲音還帶著未消去的恐懼，說道：「老師，老師……我很害怕。」
他還只是一個孩子。
就在剛才落入水裡的時候，那種無助和恐懼就像是周圍的水一樣涌了過來，但是它們並不會像水一樣，只會灌入他的身體，卻是傾入不了他的心，但是無助和恐懼就不一樣了，它們幾乎無孔不入。
江一燕的手緊緊的將游泳圈的一個繩子挽在自己的手掌上面，然後說道：「不要怕，我就在你的身邊，我帶著你游泳過去，我想最好的方法還是往沙灘的方向游過去，說不定會有人發現我們，就算遊艇沒有回來，可能也會有其他的人發現我們的。」
天霖的眼睛裡面恐懼的色彩依舊沒有消退，但是好歹他也恢復了些理智，好像身邊只要一個人陪著他就好了。
「要是沒有人發現呢？」天霖的眼巴巴的看著江一燕，說道：「我們就會死嗎？」
江一燕搖了搖頭，說道：「不會，你不會死的，我不會讓你死的，我向你保證，所以你不要害怕。」
其實倘若有人做了一個無聊的實驗，假設在江一燕還沒有跳下去的時候，客觀的判斷她是否會跳下去救人這種問題。如果是依照江一燕子的人生軌跡和心性來研究這個問題，那麼好事者也一定會將賭注壓在了這個女人一定不會那麼的偉大的跳下去，竟然是救情敵的孩子。
她會有這善良嗎？
如果她善良的話，那麼她就不會在孤兒院的時候就將小雨從樓梯上推下去，如果她善良的話，就不會因為一時的賭氣而害死了疼愛自己的養父，如果她善良，那麼她就不會執意的出現在蔣希希和戚柏言的面前，執意的要奪走屬於她的幸福。
道德底線在她的眼裡是那麼的脆弱，只需要輕輕的一個跨越就可以越界，對於她來說是沒有什麼可以像是正派人士那樣的良心不安起來，好吧，也許她也有過，比如對於養父和弟弟吧……
總而言之，江一燕一向是惡魔來自居的，只要是可以得到幸福，那麼再卑鄙再無恥，再不折手段又如何。因此這個時候，江一燕竟然選擇跳了下去，恐怕會打破好事者的想象力。
也許善惡只有一念之間，尤其是對於江一燕這種一向是不會被所謂的善惡規範所局限的人，她隨心隨意，無論是愛也好，恨也罷，都是憑著自己的心意去左右她的行為。
也許她跳下去，就連自己都意想不到，只是在那麼一瞬間，她不想失去那個孩子罷了，原因就是這麼簡單。
江一燕的體力畢竟是有限的，她只是模模糊糊的記得經過了一個小島，離著她的位置應該很近，所以她只能夠改變原本的想法，試著到那個小島那裡去。
江一燕說道：「天霖，我們先到一個小島那裡去。」她的臉色十分的蒼白，嘴唇是青紫的，頭髮濕淋淋的，看起來是那麼的狼狽，和原先的優雅美麗相去甚遠。
天霖說道：「老師……我聽你的，但是……你怎麼樣了？你遊了很久了，身體肯定受不了的。」
江一燕拍了拍他的腦袋，說道：「沒事。」
差不多遊了一個小時，江一燕終於看到了小島的影子，心裡一喜，她也是憑著大概的記憶去尋找小島的方向的，畢竟在遊艇的時候，她也沒有過多的去留心。當她在決定要去找小島的時候，其實心裡也是沒有底的。
當江一燕和戚天霖終於爬到了沙灘的時候，江一燕的身體所有的力氣都從肌肉裡面抽出去了，癱倒早沙灘上面。
天霖也是在海水裡折騰得夠嗆了，小身板也扛不住的，先倒在沙灘上面再說。
不管怎麼樣，就算是死，也不會死在海水裡就是的。
天霖的手一直死死的抓住江一燕，在面臨死神的逼近的時候，哪怕死神在後面追趕著，江老師都沒有選擇丟棄他。
一直一直的就這樣抓住她的手，他不想放開，陽光是那麼的刺眼，天霖的眼睛好像是因為陽光太過於刺眼，所以眼淚才會流了出來，一定是這樣的。
天霖的喉嚨因為灌了許多的海水，有些嘶啞，發出沙沙的聲音，說道：「老師，你還好吧？」
江一燕說道：「還好，你呢？」
天霖爬了起來，說道：「就是有些酸，我很好的。」然而天霖剛鬆一口氣的時候，他就看到江一燕的腳有血滲了出來，心疼的叫道：「老師，你的腳……」他小心翼翼的將江一燕的腳抬起來，然後擱置在自己的小短腿上面，腳底板已經被尖銳的石頭劃開了一個深深的傷口，雖然只是看到一點點血跡在沿著邊緣，但是天霖可以想象得到，血被海水不斷的沖刷，漸漸的傷口也變白了。
江一燕依舊神情淡然，她像是沒有感覺到一絲的疼痛，臉上的神色沒有任何的痛苦表現，只是淡淡的說道：「不用擔心，小傷罷了。」
天霖像是一隻受傷的野獸一樣，他紅著眼睛，大聲的說道：「才不是呢！你和爸爸一樣，都只會騙我，一定很疼。」
江一燕的嘴角處露出淡淡的笑容，現在她的身體處的每一寸肌肉都酸疼得厲害，說道：「我自己會處理這個傷口的，不用擔心。」
她將自己腰間的衣服撕下一塊布片來，然後將腳板包裹著，她的眼睛裡面始終沒有驚慌失措的神色，只是在抬頭的時候，說道：「害怕嗎？」
天霖說道：「在水裡的時候，我覺得我自己快要淹死了，但是當老師你出現的時候，雖然害怕還是有一點點，但是慢慢的，我就覺得不害怕了。」
「為什麼？」
天霖說道：「我是男子漢，你是女孩子，你都沒有害怕，我卻是怕得要死。不僅僅是沒有保護好你，而且反過來還要你去保護。」
江一燕笑了起來，說道：「為什麼一直都說自己是男子漢？我都聽過你說過很多回了。」
天霖說道：「是爸爸教我的，他說讓我努力做一個男子漢，只有這樣才能夠保護好媽媽，所以我覺得我要做一個男子漢。」
江一燕的心裡一苦澀，笑容也淡了，說道：「那麼你覺得你現在是一個男子漢了嗎？」
天霖立刻低下頭來，顯得非常的失落，說道：「不是……我是不是很差勁啊？」
江一燕搖了搖頭，撫摸著他的頭，將他抱在懷裡，說道：「你已經很好了，如果我有你這一個兒子，我做夢都會笑醒的，做你的媽媽……真的……真的很幸福！」
天理的眼睛一直水滴滴的看著江一燕，老師眼睛裡面的失落和傷神是他所不想要看到的，媽媽就從來都沒有露出像是江老師這樣的眼神，那麼的孤獨，寂寞和無奈。
這個時候，天霖的心第一次真正的去接觸江一燕，他無法用言語去描述自己的心情，但是他只知道，現在他很想很想的要去安慰老師。
天霖拉著江一燕的手，說道：「那好啊……你也做我媽媽就行了，你是我的乾媽媽。」
江一燕先是愣住了，她失神的看著眼前笑得像陽光那樣的燦爛的小男孩，此時此刻他和那個男人相似的容貌竟然讓她模模糊糊的有了絲絲的錯覺，像是兩個人的影子都重合在了一起。
天霖小心翼翼的打量著江一燕的神情，當他看到江一燕沒有回應的時候，失落的心情爬上了心疼，他不由的捫心自問起自己，難道是他自作多情了嗎？
天霖低著頭，有些不安的，他習慣性的玩弄著自己的手指，這是他一貫緊張的表現，說道：「老師，你是不是不願意啊？要是這樣的話，你千萬不要介意啊，我沒有關係的，老師不願意就是不願意好了。」
江一燕沒有說話，卻是用行動來回應了這個孩子。
她緊緊的抱住天霖，在天霖看不到的地方，她的眼角流出了淚水。
她也許會永遠記得，曾經有一個孩子如此笨拙的想要去安慰自己受傷的心，也許只有這個孩子真正的看到了自己內心深處的悲傷和無助。
天霖好像聽到江老師在哭泣，雖然很小聲，但是那聲音卻是如此的悲傷，它一點點的鑽進他的耳朵裡面，牽扯著天理的心。
天霖也是第一次真正的感覺到了，是不是總是露出溫柔笑容的老師，其實是一個孤獨很傷心的人？
天霖顯得有些慌亂，他真的很不希望老師這樣的哭泣著，說道：「老師……老師……你不要哭啊！我……我也會一直陪著老師的，老師很傷心的話，天霖也會一直陪在老師身邊的……直到老師不再傷心了。」
江一燕說道：「既然都想說要當我的乾兒子了，怎麼還不改口？」
天霖「啊」了一聲，這才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我喊你江媽媽吧。」
江一燕點了點頭，其實她心裡很明白，無論如何，她也無法取代蔣希希作為天霖親身母親的位置，但是……那又如何？
江一燕輕聲的在天霖的耳邊，說道：「寶貝，我希望你是我的親生兒子。」
兩個人天南地北的聊著，竟然聊得很暢快，天霖也徹底的放下了自己防禦性質的面具，完全化身為一個超級話嘮，根本就不是平時一向以酷酷的冷靜面容，講得高興的時候，天霖就會哇哇的叫，然後江一燕就會笑得更加的開心。
江一燕說道：「不要再講話了。」
天霖有些不安的問道：「是我吵著江媽媽了嗎？」
江一燕搖了搖頭，說道：「你的口會渴的，這裡又只有海水，我擔心你以後會受不了的。」
天霖的臉色立即由陰天轉為多雲，雖然還有很多話想要和江媽媽說，但是他現在會好好聽話的，不讓江媽媽為他多為難，就是最好的。
江一燕說道：「天霖，我覺得我還是得去找找吃的，喝得……你聽著，我不會讓你離開我半步的，這裡是完全陌生的，我不放心你，所以你要緊跟著，一步也不要離開我，好嗎？「
天霖點點頭，說道：「我知道的，我不會離開你半步的。「
江一燕說道：「你也不要害怕……我覺得如果有人發現我們失蹤的話，應該會想到我們是掉入了海里去的，如果假設我們還存活的話，應該會有人想到我們可能到這附近的海島了。「
天霖點點頭，說道：「我知道……但是……我媽媽她一定擔心死我了，要是她找不到我，以為我死了，怎麼辦啊？「一想到這裡，天霖的眼眶就紅了，就在不久前，他自己也以為他會死在海水裡。
他很痛恨現在的自己，真的很不像是一個男子漢，男子漢不應該是一個頂天立地的嗎？像是爸爸那樣的男人！如果是爸爸的話，爸爸一定會讓江媽媽下水去救他，他自己就可以自救，如果是爸爸的話，他不會讓女人去保護他，他只會反過來去守護這女人！
這一切都是因為現在的他還太弱小了，弱小得再小的困難都會像是壓在一根稻草一樣的壓在他的身上，脆弱的自己會崩潰，這樣的自己實在是太無能了，太討厭了！
天霖失魂落魄的問道：「江媽媽，你還會喜歡現在的我嗎？我現在一點都不可愛，我的可愛都是建立在我有一個好的媽媽，一個好的爸爸，他們很疼愛我，所以我可以肆無忌憚的撒嬌，想要一切，但是現在……我的爸爸媽媽都不在我身邊，我是那麼的弱小……那麼的無能！你還會喜歡我嗎？不會很鄙視我嗎？」
眼淚在天霖的眼眶裡面打轉著，他努力的1控制住眼淚不要流出來，他今天已經哭得夠多了，真的就像是一個女孩子一樣，只會用眼淚去抱怨，明明哭是解決不了任何的問題的，但是他的眼淚卻是像是不值錢的假水晶一樣，一個勁的往下掉落，哭泣的自己，一定很醜啊！哭泣的自己一定很無能吧！
江一燕的眼睛靜靜的看著眼前的這個孩子，她想起了自己，自己的過去，她和他就像是生活在一個世界里，但是卻是完全遭受了兩種不同的極端的成長待遇，她的世界只有陰暗，只有悲傷，只有孤獨和無助，所以從一開始眼淚就是沒用的，她不相信眼淚可以博得同情，只有偽裝，自己自己不斷的去想盡辦法去掠奪，才能夠生存下來，而眼前的孩子……
他的世界從一出生就是光明的，無盡的寵愛堆積在他的身上，他是泡著蜜罐里長大的，有一個幸福的家庭，很愛很愛，視他為此生最大珍寶的父母，因為他還小，所以暫時性子的，都是由蔣希希和戚柏言站在他的面前遮擋風雨。
其實現在的江一燕已經完全可以肯定了蔣希希也一定是來自於「未來」，很有可能是和天霖一起來的，因為只有母親才會無時無刻的露出那種眼神。
當天之驕子遭受到挫折的時候，當他第一次意識到原來他沒有那麼的強大的時候，他第一次覺得自己是弱小的時候，應該會是孤獨的，失落的吧。
江一燕輕聲的說道：「你很幸福……你是上帝的寵愛……上帝選擇了你，你是天使！天使會受到很多的寵愛，他會得到很多。你會慢慢的長大，會慢慢的變強，會慢慢的知道很多，以後你會經歷很多，當你長大的時候，你就會真正的變成頂天立地的男子漢，相信我……我現在不會鄙視你，我只會期待著你，我只會羨慕著你，嫉妒著你……「
天霖說道：「為什麼會嫉妒我？「
江一燕的嘴角處的笑容顯得是那麼的蒼白，但是偏偏她仍舊笑著，她的手指指著蒼天，說道：「知道嗎？因為我是上帝的棄兒！我是魔鬼……所以從一開始我就失去了很多，父母，家庭，溫暖，友情……我也慢慢的長大，也慢慢的變強，也慢慢的知道很多，也經歷了很多……但是回過頭來，你知道嗎？有一天，我發現我還是一無所有！所以我很嫉妒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