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八殺成玉！
制假是門藝術。
在這門藝術裡面，最難的分類，就是玉石。
相比別的書畫瓷器，只需要用筆畫，就能輕易的畫就。
古玉仿製，卻不能那樣，只能是用獨特的手法「殺」出來，甚至非常殘暴，燒、煮、熏、烤、埋、腐蝕等等。
「八殺」的古玉制假法，起源於中國歷史文物制假的巔峰時期，清朝。
自清朝之後，「八殺」古玉制假法基本上也沒怎麼延續下來。
一是因為徒子徒孫們懶了，現在收藏文物的大多是附庸風雅之輩，整體眼力偏拙，所以制假行業也整體不走心，能糊弄就糊弄。
二是因為古玉仿製沒人肯碰，畢竟八殺技法失傳太久，而且難度太大。
說真的，從我踏進古玩行以來，什麼類型的贗品都見過，還確實是一次都沒見到過贗品古玉。
之後的幾天，為了一開始的玉雕環節，黃金眼準備了手動的工具，薄釘，三角釘，橄欖核，壓坨，還有現代的電動工具，電動砂輪和微型電鑽。
談起玉石雕刻技法，那並不比玉石後期做舊成古玉的「八殺」簡單多少。
切、磋、琢、磨四個環節，一個都不能少。
切，即解料，解玉要用無齒的鋸加解玉砂，將玉料分開；磋，是用圓鋸蘸砂漿修治；琢，是用鑽、錐等工具雕琢花紋、鑽孔。
磨，是最後一道工序，用精細的木片葫蘆皮、牛皮蘸珍珠砂漿，加以拋光。
這套技術，放到現在，估計已經沒有幾個匠人能做全了，因為機器早就全面替代了人手，手藝人的本事都荒廢了。
而玉雕就已經是如此麻煩的一件事了，還要把兩塊玉胚雕刻成完全一模一樣的玉璽形狀，那就更是難到變態了。
好在還有黃金眼這種天才存在，那就沒有什麼大問題。
而黃金眼帶著之前的那些複雜工具，直接是把自己關在了作坊的一個小房間里，打算閉關了。
我自然也是不能閑著，在黃金眼雕刻的同時，我得把八殺的前三殺準備好。
第一殺，是血沁。
玉沁大家都知道，通俗的來說就是古玉被染色。
古玉「血沁」，是因玉質鬆軟，地下紅色礦質沁入玉體之故，也就是所謂的土銹、土斑較重，其濃淡深淺有自然變化的色彩。
血沁造假的關鍵點，就是土斑土銹，絕不是浮在表面上的，不然一眼就會被行家識破。
我在作坊的大廳里，把玲姐之前給我們的，用編織袋裝著的所有造假材料拿了出來，然後放到桌台上詳細擺好。
估計外行人一看到這些東西，都懷疑這是不是要開伙做飯了，因為太多東西都是能吃的。
我拿起了一個塑料大袋子，和一瓶裝著紅色液體的玻璃瓶。
塑料袋子里的是黃土，玻璃瓶里的是豬血。
在某個容器里用豬血拌黃土，再把玉器埋進去，時間一長，它不光有「血沁」，還有「黃土銹」，再厲害的行家也看不出來。
之後，再用血竭草、紫草、透骨草與玉器同煮，讓「血沁」效果加的更深邃。
並用杏干、烏梅干或山裡紅干煮水染色，讓血沁的色彩更沉重。
後用川蠟或巴西蠟「上光」，這第一殺才是正式宣告完成。
說起來麻煩，但也就那幾道工序，過一遍就行了，真正讓我心煩的，是第二道工序。
第二殺，橘皮紋，因為地溫、地濕因素在玉器表面作用產生，學名叫氧化突起，一般側光觀察時最明晰，用手摸上去又不明顯。
現在那些不走心的文物造假販子的「橘皮紋」作假，一般是把玉用酸腐蝕，雖然能出現類似的波紋，但用手摸上去感覺很明顯，那就立刻是露餡了。
正確的做法，是和細碎鐵屑攪拌，放在大水缸里，然後將煮開鍋的老醋猛澆下去，實行「淬醋」。封好口，埋在潮濕之地，十來天后取出，再偷偷埋在大街土路下，讓千人踩萬人踏。約摸兩三個月後「出土」，最後再用開水煮，那才是能仿照出來誰都辨認不出的「橘皮紋」。
可這一套工序下來，怎麼也得兩三個月，我們沒有那麼多時間。
黃金眼之前說，他自有妙計，讓我把老醋和其它材料準備好就行，我也只能是照辦了。
第三殺是黑斑，相對簡單，某些「古玉」，會在地底受礦物質影響，產生黑斑。
「黑斑」作假方法，是把「玉石」在開水裡煮熱，然後用浸濕了的破棉花，把石頭包好再放火上燒烤。
等把棉花燒成灰燼就往石頭上抹蠟，一邊翻轉一邊抹，像是我小姑夫烤肉串那樣，抹得均勻就能出效果。
用了大半天的時間，把這三道工序提前準備好，我就閑了下來。
我沒想到準備的這麼快，黃金眼那邊的雕刻肯定還要好幾天，我不知道這段時間我要去幹什麼。
我走到了黃金眼所在的小房間門口，想要敲敲門問問他，裡面卻是一直傳來電鑽轟鳴的聲音，我心想黃金眼一定是正用心的忙著，也就沒敢打擾他。
然後我就再度回到了作坊里，看著桌台上的材料。
第四殺和第五殺都是耐力活，估計那幾天里，我和黃金眼的手指都要脫成皮。
還有最殘忍，最不人道的第六殺和第七殺，到時候，如果可以的話，我想讓黃金眼換個法子代替。
隨便搬了個小板凳坐了下來，然後我拿了個乾麵包開啃，安慰我那咕咕叫的肚子。
同時，我也是掏出了手機，沙漠里沒有信號，只能是借著研究所的電波信號連接上網路。
我搜索了韓氏影業公司的相關情況，又是有好幾部新劇上映了，看來就算是我離開之後，江雪她們也是把公司經營的很好。
「等著你們的導演回去啊。」我呢喃著說。
這時，黃金眼所在房間的門突然是打開了。
黃金眼一隻手扶著額頭，搖搖晃晃的向著我這邊走了過來。
我急忙是站起身來去扶他，眼看他走路的步伐，馬上就要摔倒了。
「沒事兒，就是長時間盯著玉器的小小紋路看，有點眼花了。」
「也不用那麼趕，多少休息一會兒。」我說。
然後我伸手，去給黃金眼拿來了水。
「時間不等人，主要是第一枚的雕刻比較困難，因為月光玉和玉璽的復刻版本材料不一樣，而且好多細節我還有自己的想法。」黃金眼說。
「第二枚就好辦多了，防著第一枚成品，一樣的材料，完全復刻，是我的拿手好戲。」
而黃金眼也是在簡單的吃了點麵包，喝了點水之後，就繼續回小屋裡去工作了。
這樣的情況持續了兩天兩夜，黃金眼幾乎都沒有合過眼。
而我也不能幫助黃金眼做點什麼，只能是在早上和晚上，用作坊里的酒精爐給他煮一碗加蛋的面，犒勞他一下。
第三天，玉璽的雕刻工序總算是完成了。
然後按照我之前準備好的前三殺的流程，挨個的過了一遍。
比較難辦的第二殺，黃金眼的特殊辦法，就是用銅屑代替鐵屑，並且在老醋里加入微量的硫酸，加大腐蝕程度。
最關鍵的，就是用微型冰箱代替加濕，同時在取出那兩塊玉璽后，立刻用火烤，在「冰火兩重天」的作用下，立刻是製造出了最完美的「橘皮紋」。
眼看這個法子真的奏效了，我和黃金眼的心，都立刻是放了下來。
所以之後，在第三殺的「黑斑」烤火環節，我和黃金眼都是徹底放寬了心。
一邊包著棉花灰和蠟烤那兩塊玉璽，我們還一邊烤著火腿腸和午餐肉罐頭大朵快頤。
黑斑完成後，便是第四殺「雞骨白」。
「雞骨白」是質地疏鬆的玉石在地下出現的鈣化現象，學名叫做「石灰沁」。
不走心的「雞骨白」制假方法，是直接拿硫酸泡，那樣很有可能直接損傷整塊玉料。
正確的制假方法，是把玉器放在火里燒烤，快燒透的時候用冷水猛潑。
「火候和潑水的時機很重要。」黃金眼說。
「跟油潑面一個道理嗎？」我問。
黃金眼點頭。
之後，這道工序自然是由黃金眼完美的完成，沒有任何差錯。
然後便是第五殺「褪光」。
出土文物的古玉，都是帶著那種滄桑或者斑駁，而我們手裡的這兩塊玉璽，經過之前的摧殘，還是有著無比的兩眼光澤，必須要褪光才行。
這一環節就沒有什麼門道了，全是苦力活。
而且之前的第四殺，腐蝕過後的雞骨白也是有著太明顯的製作痕迹，必須仔細擦拭掩蓋。
於是乎，我和黃金眼一人一塊玉璽，手裡拿著糠麩皮，開始沒日沒夜的對著玉璽摩擦了起來。
「之前你為什麼不買兩雙手套？」我問黃金眼。
「戴著手套干這活，你的手指頭磨的更厲害。」黃金眼對我說。
說是這麼說，我和黃金眼之後沒日沒夜的磨了一個星期，兩個人的十根手指，基本上都是脫皮脫的都看不見指紋了。
不過還得是磨成了，倒也沒心思去心疼手指了。
「還有最後的三殺。」
「嗯，那三殺過後，這兩枚玉璽就成了。」
「時間還剩下大約一個星期，差不多能來得及。」黃金眼說。
然後黃金眼撥弄了一下他好久沒洗過的頭髮，穿上了掛在門后的外套，看樣子是要出門了。
「那些活物要到附近的村子里買，你要和我一起嗎？」黃金眼問。
「能有別的方法代替這最後三殺嗎？」我躊躇著說。
「我感覺那樣，太殘忍，太不人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