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夜探將軍府
翌日,想著去見父兄,洛回雪早早地就起了。雖然她隻是想遠遠地望他們一眼,看到他們安好就可以了。可是她還是很認真地梳妝,光是戴的釵就讓錦瑟選了好久。
裝扮完畢,她打量著鏡中的自己。
“錦瑟,你覺得我今日如何?”她有些忐忑地問道。
雖然已經很美了,可是還是覺得不自信。雖然她也知道他們想見的並不是自己現在的模樣。
而且,現在的她,越美,他們會越討厭。
錦瑟歪著頭,想了一會說道:“小姐,你不是有一枝翠色的珠釵嗎?怎麽不戴了?配上那枝釵,會更好!“
洛回雪想起來了,她本還有一枝珠釵,翠色的。可是用它作為馬車的租金時被景流光收去了。
收去也好。
“那枝釵丟了,找不到了。”
錦瑟感到有些可惜,不過緊接著又說道:“小姐本來就花容月貌,不管怎麽裝扮都是光彩照人。”
洛回雪望著她調皮的樣子,忽然想到了纖雲。以前,纖雲也是如此頑皮,心驟然痛了一下。
如果,她沒死;如果,纖雲沒死;
哪怕不能嫁給景流雲,她也是願意的。
她有父親,她有兄長,隻是沒有愛情,而已。
隻是,一切都回不去了。
沒有什麽過不去,隻是再也回不去。
本打算早膳過後就溜出去,可是花氏一直拉著她聊天,說要幫她恢複記憶。聽她那麽一說,倒也對洛府的一切都熟悉了不少。可是這一聊,愣是從太陽聊到了月亮,那些年代久遠的芝麻穀子般家長裏短,在花氏看來永遠都是曆久彌新,即使聊了一整天,還是意猶未盡。
若不是洛回雪以天色晚了要休息為由,花氏怕是要徹夜長談。可若真是那樣,估計洛回雪要徹夜難眠了。
洛回雪不能確定父親和哥哥的出征日期,怕他們這一去就不知道何年何月能再見。因而,考慮再三,決定深夜前往。
她這次記得帶銀子了。
偷偷溜出了禦史府,買了一身夜行衣和一匹馬,消失在夜色中。她忽然很感激上天,讓她禦馬的技術還在。不多會,便到了。
夜色裏,再次遠觀“驃騎大將軍府”這塊匾,洛回雪的眼睛濕了。
她將馬悄悄拴好,避開守衛,熟門熟路的到了院牆底,這兒有著她不少回憶。
以前偷偷出府,她都是從這兒翻牆。隻不過,後來被父親發現了,說她沒有一點大家閨秀的樣子,在這院牆內也安排了人把守。後來,她少不得使些法子。
想到這兒,她便笑了。
如今,怕是沒有人守衛了。
不過,為了少生些枝節,洛回雪蒙了麵,撿起一塊石頭,用力向院牆的一邊扔去,很快傳來一聲喊:“去那邊。”
她暗自後悔,扔得太遠了,驚動了府內巡邏的守衛了。
她悄悄地聽了一會,沒有聲音了,這才試試一躍而起。
想不到,功夫居然還在。
這不低的院牆竟然讓她一躍就越過了。
出乎意料,府內很是平靜。她偷偷往裏走,忽然聽到了說話聲,連忙躲在一棵銀杏樹後。
這棵銀杏樹,她小的時候常爬。
隻見兩個守衛跑到了剛才洛回雪越過的院牆邊站好,以前的位置。
“大哥,大小姐已經沒了,但是將軍還讓我們每日守在這裏。有時候我看著,心裏都跟著難過。”一個守衛說道。
另一個守衛歎了口氣,接上道:“少將軍不也是一樣,每天都會過來看看。你沒看到剛才他的樣子?少將軍原先是多麽意氣風發。”
洛回雪有些忍不住了,這是何苦呢?和以前一樣,不過是徒增傷悲。
“聽說明日將軍就要出征了,這北辰哪有那麽容易對付。”年紀輕的守衛說道。
“是啊,將軍待我們不薄,可是我們卻不能隨軍出征。要我說,哪怕戰死沙場都好。”
另一個守衛拍拍他的肩膀:“熱血男兒,誰不寧願戰死沙場。可是你有沒有想過,我們守在這兒,將軍和少將軍的心裏才會踏實。大小姐是沒了,可是他們心中會有一種期盼,就像大小姐依然還在。隻不過,她是偷偷溜出去玩了,沒多久,就溜回來了。
說著說著,兩個大男人的眼睛也濕了。
“好了,不說了,我們接著守在這裏。”
他們站得直直的,眼睛透著堅毅。
洛回雪不敢哭,她怕驚動了他們。擦幹了淚水,偷偷向父親的房間走去。
宮府不似之前明亮,有些昏暗,這倒給洛回雪提供了便利,一路上也沒被發現。
父親的房間裏亮著燈,不過門是關著的。她從窗外向裏望去,見到一個身影,不過倒不像父親,也不像哥哥。
這人像是端著什麽,待放到桌上,洛回雪這才看到是一些菜肴。
想必是新來的夥夫吧。
洛回雪望望四周,並沒有看到父親過來,便接著向裏望,看著這熟悉的地方。
而那人放完了東西卻沒有退下,反而將門掩嚴實了。洛回雪一怔,便接著觀看,不過更小心了些。
那人從身上掏出一個瓶子,將瓶蓋打開,小心翼翼地往酒瓶裏倒,嘴邊露出笑容。
隨後,他仔細地檢查酒瓶,直到確信沒有破綻,這才打開門離開。
洛回雪怒火中燒,便要追過去,卻遠遠地看見父親往這邊走來,又趕緊藏了起來。
“將軍。”那人恭敬地向宮一行了個禮,宮一麵無表情,像未看到一般,僅是揮揮手。
“爹。”宮明河也來了。
洛回雪的心有些酸,一月前還容光煥發的二人,如今,增添了不少滄桑。
“明河,坐。”宮一說道。
“爹坐。”
待宮一坐下,宮明河空了一個座位,才坐到第三個位子上。
安靜地坐了一會,宮明河起身在三個杯子裏倒滿了酒。
“明河,明日就出征了。你可準備好了?”宮一問道。
宮明河點頭:“準備好了,爹。”
宮明河想說什麽,卻又沒有接著說下去。宮一豈會不知道自己的兒子,笑了笑:“以往,素月都是和我們一起出征的。”
宮明河抬起頭,然後望著宮一說道:“爹,別太難過。”
“又豈止我一人難過?你看看你,這一個月,消瘦了多少。”
父子二人沒有再說話,也沒有歎息。
誰都不敢歎息。
“爹,今日,是素月的生日。”宮明河說道,“我們一起給她過生日,明日,出征。”
洛回雪不敢再看,背過身去,控製住自己。
原來,今天是自己的生日。原來,死去的人,除了忌日,還會被記得生日。
宮一和宮明河中間的位子,一向都是她的;
那三杯酒,也有一杯是她的;
酒杯旁的杏幹,是她每次都嫌酒辣,宮明河為她準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