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竟然是他
遠遠地離開這個讓她厭棄無比的宮廷。
向皇上提出一個請求，無論什麽，這是千萬人都無法擁有的機會。
思來想去，眼前突然浮現起一片綠色。
鳥鳴蟬叫的美好……
靈玉定了定神，望著皇上：“皇上，我想要一樣東西……而且這東西隻有您才給得起。”
靈玉從未覺得陽光這樣刺眼，這樣溫暖。
走出乾清宮，某人早就等候在外，臉上倒是沒有擔憂的神色，像是早就知道靈玉會安然無恙的出來。
兩人沉默著並肩行走，半晌，慕容璟笑道：“父皇是不是賞你了？”
靈玉眼中平靜，直視前方說道：“謝主隆恩說了幾句，皇上確實是賞了我東西。”
慕容璟看行靈玉：“你可以拒絕太子妃這個身份的。”
靈玉反笑道：“世子妃都當了，太子妃又何妨。”
靈玉一早就打定主意，若是哪天自己真的跟慕容璟再無瓜葛，武林盟主的身份應當也能護她周全的。
慕容璟聰明的對慕容岑的事情絕口不提，好像兩個人之間從來沒有這個人存在一樣。
靈玉嘴角露出一個不易察覺的微笑。
岑師兄，我能為你做的，也就是這些了吧。
幽都山上那抹孤絕的身影，她希望永遠不要被俗事沾染。
可是端木延，這樣一來，我就不得不放棄為你做些什麽……
在一片禮樂聲中，天朝迎來了三件最大的喜事。
多日的降雨讓整個大陸上的子民重新恢複了往日的寧靜，而宮中也迎來了自己的喜事。
慕容歆跟端木延的婚禮，和靈玉冊封為太子妃的日子選在了同一天，靈玉歎口氣，等到再見到端木延的時候，兩人均是換了身份，又用什麽表情相互麵對才好呢？
靈玉一早起來就被折騰起來梳妝，換了禮服，又耐心的聽著禮官教導。
雖然舉行過一次世子妃的婚禮，可是何處落轎、何處參拜這些東西還是略有不同，靈玉隻得耐著性子聽著。
慕容璟身著吉服，頭戴金冠，靈玉同他祭拜祖宗，心中沉沉。
太子冊妃，非同小可，規模陣仗遠超世子妃的儀式。
靈玉眼睛的餘光瞥見府中那幾個姬妾，豔羨的眼光讓人一眼就能看出。
靈玉歎口氣，若是她們願意，這份榮寵她寧願拱手讓人。
“慕容歆在後麵等著呢，咱們去拜見父皇吧。”慕容璟朝她伸出手來。
那一刻，靈玉才真正緊張起來。
“你不介意吧？”
慕容璟突然出聲。
兩人一步一步走上長長的階梯，階梯的那頭，是九五之尊。
“什麽？”靈玉壓抑的問道。
“……沒按著舊法蓋頭……”慕容璟頓了頓說道，“父皇的意思，你的身份不一般。”
“無所謂。”
靈玉心不在焉的說了一句。
慕容璟好像也並不在意她的回答，卻提起了另外的一件事：“父皇好像有什麽大事要宣布？”
靈玉瞥了他一眼。
還能有什麽大事，她已經完全放心了。
她想要保護的那個人，現在在千裏之外的幽都山上，安然無恙。
“……窈窕淑女，賢良淑德，永承天祚……”
靈玉隻覺那幾十個字無比漫長，她完全沒有耐心聽下去。
禮官收起了禮簿，示意靈玉該聽皇上教誨了。
皇上點點頭道：“太子妃冊封禮已成，望今後謹言慎行，為太子勤儉持家。”
靈玉唯唯諾諾：“謹遵教誨。”
皇上鬆了口氣，微笑看看階下牽手並肩的兩人：“好了，儀式結束，一家人不必拘束，你們站到一旁，歆兒改進來了。”
靈玉和慕容璟退了下去，兩人麵上都帶著得體的笑，那隻是必須要讓旁人看到的敬愛夫妻的樣子。
皇上又道：“宣歆兒進來吧。”
靈玉深吸一口氣，看著門口，一對璧人慢慢的走進了房間，端木延的臉上麵無表情，說不上他是高興，還是不高興。
倒是慕容歆看起來興奮極了，雖然頭上還蒙著紅紗，可是腳步都是雀躍興奮的。
靈玉不由得有些擔心，這個端木延，在皇上之前還繃著臉，就不怕被皇上一氣之下趕去殺頭嗎？
她的目光擔心的似乎有些明顯，慕容璟不悅的扯了扯她的衣袖說道，“你注意點。”
端木延跟慕容歆的儀式跟她與慕容璟的有些相似，都是參拜高堂4，聽了一些誇耀，便成為了皇家眾人。
皇上顯然很是滿意，指了指旁邊的空位，示意兩人站到一邊。
“該為這兩位新人，介紹一下皇室的成員了。”
靈玉有些糊塗，自己早就是世子妃了，該見的人也都見過了，而端木延也是朝廷中人，為什麽還要多出來引薦這個項目？
由不得靈玉糊塗，一旁的內侍宣宗室親眷進殿，皇女們魚貫而入，慕容璟和慕容歆一一為靈玉和端木延引見。
靈玉隻覺得有些尷尬，都是老麵孔了，這些公主當中，她相熟的，不過是慕容歆一個人罷了。
“太子妃姐姐早就認識我們了。”
十公主掩麵笑道，又看向了端木延，“倒是駙馬大人難得常見。”
端木延回了個禮，“從前是外廷，自然不方便相見。”
“今日之後就是一家人了，怕什麽避諱的。”八公主插嘴說道，“還沒恭喜姐姐，三喜臨門。”
靈玉聽出她話裏的嘲諷，無非是笑話她得了武穆遺書，又成為了武林盟主，這些在後宮婦人眼裏，倒是拋頭露麵的不光彩。
靈玉不便置評，她倒是喜歡自己的這些身份。
皇上認真的聽著一眾兒女說笑，沉浸在天倫之樂中，表情有些洋洋得意，過了一會兒他想起什麽似的：“靈玉，還有一個人你沒見。”
不止靈玉，連慕容璟和其他人都有些詫異。
人不是都到齊了嗎？
旁邊的內侍侍點了點頭，小跑出去，外麵竟響起一陣騷動。
七公主踮起腳尖望著。
八公主跟六公主聚在一起嘀咕著。
眾人有些疑惑，紛紛望向皇上。
皇上毫不遲疑，開口說道：“我天朝三喜臨門，朕決定……。”
話沒說完，一人一輪椅緩緩進入內殿。
那人身上仿佛有星子般耀眼的光芒，一進來，便奪走所有人的呼吸，靈玉能聽得見，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氣。
靈玉忽然覺得那些描金字、琳琅的禮器、自己周身的紅袍……看上去俗氣無比。
她已經無處遁形，心口窒悶，覺得……自己在這種情況下和他相見……
讓人沮喪……
可他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他不應該在幽都山嗎？
皇上騙她！
靈玉想要質問皇上，卻被一雙眸子盯得緊緊地。
那人準確地望向靈玉，目光交匯，他微微一笑。
靈玉眼前一黑，一雙有力的臂膀扶住她。
她望進自己夫君眼中，目光冷得沒有一絲溫度。沉默的看著自己，在她心上劃出萬千傷疤。
殿內眾人均呆若木雞，誰也不知道這究竟是什麽情況。
皇上顯然很滿意他製造出來的這效果，氣定神閑地說：“朕決定，對吾皇長子，加封燕王，賜居嶺南……”
內侍念出一大串賞賜的器物，靈玉明明身著厚重喜袍，但還是覺得冷。
清單很長，兩三人幫忙展開，都是皇上對岑師兄滿滿的祝福。
這麽突然……
那日，在沒有第三人的乾清宮內，皇上大概知道她跟岑師兄的糾葛，為了祈雨成功的獎賞，答應滿足她的要求，隻要他給得起。
她思來想去，決定賭一把。
“我的要求是，皇上能實現我兩個願望。”
皇上的表情深沉莫測，半晌說道，“你是第一個敢跟我耍滑頭的人。”
靈玉低頭不語，她不過是賭一把而已。
皇上笑笑，“我總要為我的女兒考慮。”
那一刻，靈玉明白，皇上不是這麽容易當的。
他洞察天下萬事，就連這些最尋常的兒女情長，他都看在眼裏。
“朕當你沒說過剛才的話，重來。”
她豁出一切：“請皇上給臣女一道聖旨，承諾永遠不要殺慕容岑，也不要讓別的人殺他。”
她都記得的。
皇上微微一愣，然後說：“你選擇的倒是輕巧。”
端木延……至少生命無虞……
她，很用力地點頭。
皇上說：“朕知道了，朕……答應你。”
慕容岑隻是淡淡地謝過。
皇上完全不以為意：“阿岑，這都是你的弟妹。”
慕容岑，徑直地來到靈玉麵前，對周遭人等全無興趣：“恭喜太子妃。”
靈玉依稀想起，那抹孤獨寂寥的白色身影。
她本能地走上前去：“岑師兄……”
有力的手臂暗中提示她。
慕容璟用隻有她才聽得到的音量，壓低了聲音，悄悄地說：“別忘了你如今的身份。”
她驀地反應過來，急忙改了口：“皇……皇兄……你好。”
身後幾個皇女們放肆的笑出來。
她知道自己結結巴巴，太子妃又成為了一個笑柄。
慕容璟上前：“皇兄在外辛苦了，皇兄不會怪阿璟來不及接風洗塵吧？”
慕容岑回禮：“今日太子大婚，我是來道賀的，何談迎接。”
客氣生疏，仿佛那些糾纏都不存在一般，靈玉從來不知道，原來兩人都是打太極的個中好手。
皇上大笑起來：“兄友弟恭，朕唯二的愛子，今天都回來了。”
禮樂聲起，大宴開始。
靈玉既是太子妃，也是神女，換下了喜袍，穿上了奇奇怪怪的一件衣服，在自己的特製席位上風雨不動安如山，接受眾人的祝賀。
慕容岑獨坐一處，跟靈玉的位子正好相對，不知道是誰安排的坐席，慕容璟得了勢，他既沒在宮中出現過，又沒有什麽好處讓人巴結，麵前空無一人。
或許，眾人隻不敢輕舉妄動。
靈玉忍不住從舞姬們穿梭的身影間望過去。
他仿佛安之若素，絲毫不覺得不自在，輕呷杯中暢飲，適時擊節讚賞，自在無比。
他果真是皇家血脈。
對於這樣的宴會，從未參加過，卻手到擒來。
兩人目光對上，靈玉轉過頭去，生怕被人看到，慕容岑卻毫不回避，微微一笑。
除了皇上，慕容璟，慕容歆和端木延之外，沒人知道靈玉竟然曾經是慕容岑的小師妹。
靈玉有些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