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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 出師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劃破天邊的雲彩,一點一點照亮籠罩在霧靄之中的京城。


  城樓的影子覆在青石大道上,有如帝皇無所不在的天威。乍暖還寒的季節,那掩不住的寒意仍從光禿禿的樹枝上透了出來。寧靜寒冷,和煦中自有一股肅殺。


  仲春北京城的早晨,原來是這般光景。


  一名年輕將校坐在一匹高大的駿馬上,用滿是憂國憂民的眼神望向遠方的京城。


  他腰懸利劍,肩上披覆甲胄,緊鎖的長眉下似有說不完的心事。臉上的一股書生氣息,略略消弭了一身戎裝的騰騰殺氣。


  「孟參謀!孟參謀!」


  一聲聲的叫喚敲破了清晨的寧靜,五十步開外一名小兵快步奔跑著,向那名年輕將校奔去,顯然身有急事。


  那小兵氣急敗壞,大聲地叫著:「孟參謀!」


  那年輕將校陡地轉過頭來,臉上還帶著一絲疑惑,好似還不熟悉旁人如此稱呼。那小兵渾沒注意這些細節,只大聲傳令道:「啟稟孟參謀,胡將軍有急事相尋,請你快快回到本營。」


  那年輕將校點頭道:「我立時便到。」兩腿一夾馬肚,那馬如離弦之箭般飛馳而去。


  馬蹄急踏,不過一眨眼工夫,好大一片營帳已在眼前。只見正中一座帥營,兩旁高掛黃色大招,上書「御賜寧遠侯五軍大都督楊成梁」十三個血紅大字,正面懸著一面迎風招展的軍旗,上頭卻是一個大大的「胡」字。


  帥營的布幔猛地掀開,一名高壯的大漢斜彎著腰,當先走出帳來。那人抬頭看著初生的朝陽,眯起了雙眼,朗聲道:「好暖的日頭!」此時日光映上這人的臉龐,卻見他長得是鷹視狼顧,身高膀圓,神態不怒自威,臉上還兀自帶著一股天不怕地不怕的神氣。


  那大漢見了賓士而來的飛騎,嘴邊忽地掛上了淡淡的微笑,擠出了腮邊幾條深深的皺紋,足見是個飽歷風霜的豪傑。


  那大漢大聲笑道:「不壞!不壞!我命人傳你回來,不過從一數到五,兄弟你便趕來啦,嘿嘿,孟老弟還真給我面子。」


  那年輕將校翻身下馬,道:「所謂軍法如山。軍紀為治軍之本,我身為參謀,又豈會壞了胡將軍的規矩?」


  那大漢甚是高興,說道:「侯爺府上都說你桀傲不遜,我怎麼一點也沒看出來?」


  那年輕將校微微一笑,說道:「在胡將軍治下,便是天王老子都要乖順。孟東庭是硬氣了點,但在軍法面前又豈敢造次呢?」


  兩人相顧大笑,滿是惺惺相惜之意。


  那大漢正是在賭場上贏得混號「胡西風」的胡應龍,眼前那年輕將校不是別人,正是他踏破鐵鞋無覓處,費盡心機尋來的參謀孟東庭。


  兩人此次奉命保著御史梅國真監軍三萬,開赴寧夏援軍熊萬敵總兵,現下正等待梅大人的帥輦出城。


  胡應龍道:「此時已過卯時,看來監軍大人便要駕到,咱們得準備準備。」說著命人吹起號角。


  只聽嗚嗚的聲音響過,眾軍士陡地齊聲大喊:「拔營!」聲音豪壯,彷彿要震醒睡夢中的北京城。


  三萬名兵卒開始拆卸營帳,只見他們動作劃一,習練有素,足見治軍之嚴。


  不到片刻,三萬精兵已然穿戴整齊,安安靜靜地排列在野地上,等待胡應龍的號令。


  日光下只覺刀光耀眼,盔甲明亮,人人精神抖擻,說不出的整齊劃一。


  胡應龍笑道:「我軍氣勢如虹,孟參謀以為如何?」


  孟東庭贊道:「往日只聽說胡將軍治軍森嚴,想不到一精如斯,真無愧將軍威武之名。」


  胡應龍嘿嘿一笑,道:「你們老拍我馬屁,這樣下去怎生了得,你該說些話來罵罵我才是。不然老子狂了起來,以後誰還敢說我一句半句?」


  他正待要說,卻見傳令兵駕馬狂奔而來,叫道:「梅大人帥輦已到城外一里!」


  胡應龍點了點頭,說道:「大軍前隊變后隊,這就開拔,迎接監軍大人!」


  眾軍士暴吼一聲:「是!」三萬軍馬奔騰向前,蹄聲隆隆,如擊大鼓,如震天雷。


  行不數里,只見遠處兩面大招高高的舉著,上書「迴避」、「肅敬」。前頭百來名軍健正拿著銅鑼開道,緊接著監軍梅大人的帥輦在四匹高頭大馬的拉拽下緩緩而來,帥輦上端坐一人,正是梅國真。


  胡應龍翻身下馬,跪倒在地,道:「末將宣大游擊胡應龍,特來迎接監軍大人。」


  梅大人點了點頭,喜道:「有應龍在此,咱們此去定然旗開得勝,快快起來吧!」


  胡應龍應道:「末將竭心儘力,絕不敢有違聖旨,請梅大人放心。」


  梅大人笑道:「應龍不要多禮了,快快平身吧!」


  胡應龍正要站起,忽聽一個細碎的聲音道:「你這小子好生無禮!只看見梅大人,卻沒見到我嗎?」


  胡應龍一怔,抬頭一看,卻見一人臉上撲著厚厚的白粉,嘴唇擦得血紅,怪模怪樣的盯著自己,隨即認出他便是東廠的副總管潘德厚。


  只見他身邊散著十來個太監,想來都是東廠的人。


  這潘德厚武功高強,再加生性怪異,不知整垮過多少朝廷命官。


  胡應龍眉頭一皺,想不到這人竟也跟著前來,倒是麻煩一件。


  潘德厚冷冷地道:「你現下見到我,卻怎地不拜見?」


  要是其它武將見了潘德厚,必然卑躬屈膝,就怕得罪了此人。誰知這胡應龍一向膽大包天,此時見了這名「東廠鬼魅」,卻只皺了皺眉,不見其它。


  潘德厚見他良久不動,當即怒道:「姓胡的,你楞在那兒做啥?還不知道過來給本副監軍請安么?」


  胡應龍心下暗道:「這皇帝老兒是哪根筋搭錯了?怎麼讓這不男不女的老妖作起了副監軍,且先給他一個下馬威,壓壓他的氣焰再說。不然這人愈加蠻橫,日後要怎麼辦事?」


  他笑了笑,道:「原來是潘副總管駕到,方才一時沒瞧見,還請原恕則個。」說著便站起身來,一幅懶洋洋的模樣。


  潘德厚見他也不叩拜,更不向自己請安,當下大怒道:「你這該死的!怎麼這般不知體統?我沒叫你站起來,你怎敢直挺挺的站在我眼前?」


  胡應龍有意激他,當下更只打了個哈欠,微微彎腰道:「哦!這我倒忘了,潘副總管你早啊!昨晚睡得可好?」說著哈欠連連,便自走開。


  潘德厚怒極欲狂,伸手揣住了他成名的兵器「滴血金鈸」,便想動手殺人。那日他曾靠這個兵器殺了好些個東海派好手,連「承影劍」夏朔風的一隻手也給卸了下來,足見威力何等之大。


  潘德厚正想動手,卻聽一旁帥輦上的梅大人說道:「應龍啊!休得無禮,還不快給潘副監軍賠禮?」


  胡應龍聽了,知道梅大人這是給自己台階下,心想:「看在梅大人的份上,暫且讓這不男不女的老妖得意一時。」


  想罷躬身施禮臉上嬉笑道:「屬下見過副監軍大人,盔甲在身恕不能施全禮,請您老大人不記小人過!」


  潘德厚見他嘴上服了軟,這才卻狠狠地瞪了胡應龍一眼,仰起頭來不再理他。


  胡應龍卻咧嘴一笑,喬裝痴獃,渾不把潘德厚的狠模樣放在眼裡。


  此時朝政混亂,朝中已然分為三派,軍政大計多由柳松這派人馬把持。不過柳松勢力雖大,卻還有京城十二監之首、東廠總管陳宏和寧遠侯、五軍大都督楊成梁可與之抗衡。這其中柳陳兩派勢力最大,互不相讓,爭權奪利。遇上紛爭,總是相互陷害打擊。但若楊成梁有個什麼好處,這兩派同樣要插上一腳,沒一日消停日子好過。


  此次出兵平叛,原說並非什麼好差事,卻不知這陳宏打的是什麼算盤,竟然在當今皇上面前討命,派出武功高強的副總管潘德厚擔任副監軍,這其中原委著實讓人難以捉摸。


  這兩方人馬真箇不同道,再加上潘德厚的脾氣實在太壞,以致雙方首腦人物一見面,便是一陣口角紛爭,彼此看不順眼。


  卻說梅大人坐著帥輦出得城來,這帥輦看似威風,其實坐著又是憋屈又是顛簸,因此他讓隨從趕緊換了匹駿馬,文官也做回馬上將軍。


  大軍出發,行出數里,孟東庭騎在馬上,正與胡應龍商量軍情。忽地見到潘德厚在遠處吆喝,不知在為什麼事情大發脾氣。


  孟東庭乍見此人,驀地大吃一驚,低聲問道:「胡將軍,那不是東廠的潘德厚么?這人來這兒做什麼?」


  胡應龍嘿嘿一笑,道:「皇上派他與梅大人一同監軍。咱們可要和他好好相處一陣子了。」


  孟東庭聽到自己要與這太監一同辦事,不由皺起眉頭。他這些時日在京城也沒少聽人提起這潘德厚。此人武功陰毒,行事殘暴,誰知皇上卻要他與梅大人共來監軍,真是萬萬料想不到了。


  胡應龍卻仍笑嘻嘻地,渾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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