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拔都魯（1）一更
趁著離月圓之夜還有幾日，眾人便在寧夏城一帶打探訊息，訪查地勢。
李南星與歐陽北照著鹽引所繪龍脈，在當地按圖索驥，只是一來達延汗離世已久，無人可對這圖作出解釋；二來那紅線位置怪異，照地形觀察，有些紅線竟然深入韃靼國境內，有些又畫到了中國的山嶺河川之內，有著不少不合常理的地方。兩人看了兩日，都感茫然。
歐陽北搖頭道：「照楊侯爺所說，這龍脈乃我朝龍興之脈，理應都在我朝境內才對。可這紅線實在太怪，實在很難看出道理，這可怎麼辦？」
李南星嘆道：「不管這許多了，趁著還有時間先找人把鹽引上那些奇怪的文字通譯出來再說！」
李南星、歐陽北這邊毫無進展，姚廣那邊卻已打聽出達延汗舊部的訊息。
眾人回到府中商議，姚廣道：「據城裡的老人說，二十來年前有一批人歸化我朝，現下都聚居在三十裡外的一處小鎮上。這些人牧羊維生，留著蒙古人的習氣，說不定便是達延汗昔日的部下。咱們明日就過去瞧瞧吧！」
李南星等人聞言大喜。第二日早，姚廣便帶同眾人，一齊朝那小鎮前去。
何道洪這幾日都死守房中，聽得要讓他出門，喜不自勝，手腳都不知道怎麼放好。眾人見他這幅模樣，一時都覺好笑。
行到午間，已然來到那處小鎮。姚廣問明了去路，知道此地回人都聚居在鎮西，眾人便前去探訪。
行不多時，果見道旁無數帳篷，居民穿著大異漢人。李南星知曉回語，便取出鹽引，向當地居民詢問。連問了幾人，眾回民面目茫然，竟無一人識得上頭文字。
正發愁間，一名漢子走來張望，他看了一陣，忽用漢語道：「幾位爺台打中原來的吧？」
眾人陡然間聽到漢話，都是為之一喜。
姚廣卻甚警覺，他見這人商販打扮，滿臉江湖風塵，別是柳松派來的姦細，當下眯著眼道：「兄台有何指教？」說話間暗凝功力，神態大有敵意。
那漢子見他面有憂色，便自一笑，道：「這位大爺別多心，我也是個漢人，只因祖上落腳於此，便一直住在此地了。難得見同胞到來，便來關心則個，倒沒別的用意。」
李南星走上前去，微微一笑，道：「這位大哥這般好心，在下先謝過了。只不知大哥可曾識得此地的耆宿長老，能否為我等引薦一番？」
那人哈哈一笑，道：「你們要找長老么？遇上了我，那可真是找對人了。」
他見眾人滿面狐疑，頗有不信之色，忙解釋道：「不是我自誇，家父年過七旬，過去曾隨先皇大軍大戰歸化城。要說通曉典故，方圓百里內，怕沒人比他更強了。」
李南星聽得「歸化城」三字，心下立時一凜，想到先皇確曾派大軍與韃靼朝大戰歸化城。
他與歐陽北對望一眼，便道：「煩請大哥帶個路，讓我們得以拜見令尊，也好示上敬意。」說著深深一揖，掏出百兩銀票，往那人手上一塞，道：「咱們倉促之間拜訪，無以為敬，還請大哥笑納。」
那漢子大笑搖頭，將銀票還了回去，道：「家父最愛數說年輕時的英勇事迹。你們肯來，他高興都來不及了，怎好收你的銀子呢！」
眾人見他豪邁爽快，頗有邊疆豪傑之風，對他更加敬重。
當下那漢子便帶領眾人，往村內行去。那部落甚是簡陋，四處都是布屋帳篷，想來當地生活必定困苦。
走不多時，行到一處篷屋，那漢子掀開布幔，大聲道：「爹爹！有遠客來了！」
他連著大喊了幾聲，一個蒼老的聲音道：「來啦！來啦！」
那漢子回頭向李南星等人一笑，道：「我爹爹年歲大了，有些耳背，非這般喊叫，不然聽不見說話。」
帳內緩緩行出一名老漢，只見他身材高大壯碩，雖然佝僂著身子，還是比常人高了半個頭。
眾人心下一凜，想道：「看這老人年輕時，定是戰場上的一名勇將，他兒子倒沒有吹噓。」
那老漢朝李南星等人望了一眼，向那漢子道：「就是這幾人要見我？」那漢子粗著嗓門道：「就是他們！他們是打中原來的，有事要問爹爹！」
那老漢哈哈大笑，道：「早不來，晚不來，卻等老頭子行將就木才來。真他奶奶的！」
眾人給他這麼一頓胡亂數說，都覺尷尬。
李南星忙道：「所謂有緣千里來相會，咱們現下來拜訪老丈，也不算晚了。」
那老漢上下打量他幾眼，笑道：「聽你說話有禮，是讀書人吧！」
何道洪聽了這話，只哼了一聲，大聲道：「告訴你吧！我李師弟不是別人，正是當朝的……」
耳聽何道洪便要說出身分，李南星急忙攔住，道：「在下是生意人，剛巧來西北邊疆做些買賣，這才路過貴寶地。」
那老漢將信將疑，低頭細細看著李南星身上打扮，忽地往後倒退一步，驚道：「好小子，你是兵部的人！」
眾人聞言大驚，都沒料到一個村間老漢，竟能看破李南星的來歷。
那老漢指著李南星的腰間，大聲道：「你快說，這令牌是哪兒來的！」
李南星低頭往腰間看去，見那兵部的令牌好端端地掛在上頭，卻不曾取下。此地偏遠荒蕪，居民多是蠻夷，絲毫不懂中國文物，事先便沒取下，沒料到竟有人能認出令牌來歷。
他自知不能再有隱瞞，便坦然道：「老丈好眼力，一眼便看出我的身分，在下兵部武選司郎中李南星，拜見老丈。」
那老漢又驚又恐，道：「你真是兵部的人，我……我已經離開軍旅多年了，你……你難道要抓我回去？」說話語聲顫抖，全不似先前的豪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