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討逆大計（1）
歐陽北目送著丁銀川的背影消失在大門之外，心中只感一陣煩亂，一旁管家卻在那玩命催促，說侯爺府上頻頻派人來喚。歐陽北深怕延誤軍機，連忙整整衣裝出門急赴楊侯爺府。
歐陽北甫進楊府大門，只見一人玉樹臨風，正急急向他走來，正是李南星。
歐陽北連忙施禮，問道：「李大人，侯爺如此急喚我來，卻不知所為何事？」
只見李南星一蹙眉頭，對歐陽北道：「歐陽大人，你可來了，剛才都察院御史梅國真梅大人來到侯爺府中，他說柳松向聖上進言，指名道姓提到老兄你的大名，說你在揚州欺男霸女，無惡不作。逃獄棄官后跑到京城，搖身一變，竟然成了楊侯爺手下的校尉！因而聖上派梅大人前來探查實情。」
歐陽北聽罷驚出一身冷汗，身子發抖，也不知是驚是氣，咬牙道：「李大人救我！世人都知我歐陽北千里亡命奔波，乃是為了一樁滅門血案，替苦主找回公道。這柳松竟如此顛倒黑白，世間還有公理正義嗎！」
李南星用力握了握歐陽北的手，道：「歐陽大人不必著急，反倒叫那些奸佞小人小瞧了咱們。有道是身正不怕影子斜，只要沒做虧心事，就不必怕那些妄人搬弄是非。」
歐陽北聽李南星為自己一陣寬解，心中踏實不少，忙道：「李郎中說得極是。我歐陽北從來行得正、坐得端，如何要怕他們誣陷，聖上明鑒，必不會被這等小人蒙蔽。」
說話之間，二人已然走進大廳，只見一名看起來有些嚴肅的老者坐在上首，想來便是梅御史了，楊成梁則在下首相陪。
歐陽北一見之下，又沒來由的心中一陣忐忑，不知高低。
那邊李南星甫一進廳，便即下拜，道：「下官兵部武選司郎中李南星，叩見梅大人。」
歐陽北也連忙跟著跪倒，頭抵住地，動也不動。
卻聽那梅御史道：「李賢侄不必多禮，快些起來吧。一旁跪的那人可是歐陽北么？」
歐陽北跪著顫聲回道：「啟稟大人，卑職正是歐陽北！」
梅御史道：「抬起頭來說話吧！」
歐陽北聞言忙抬起頭來，只見那梅御史約莫五十來歲年紀，那兩隻眼卻緊盯著自己，好似要來個眼神審問一般。
歐陽北被他這一陣猛瞧，只覺渾身都不自在，目光不敢相接。
梅御史輕咳一聲問道：「歐陽北，有人說你在揚州做捕頭時，殺害廣升號馬家滿門，監守自盜官銀十萬兩，今天當著楊侯爺和我的面還不從實招來！」
歐陽北嚇得魂飛天外，連連叩頭高喊冤枉。正待跪爬幾步上前解釋，卻聽李南星在一旁說道：「啟稟梅大人，這歐陽北為人仗義，為官公正，此次乃是被人誣陷。大人若如要知道實情，不妨到揚州一趟實地走訪、調閱案卷，其中冤情大人自當知曉。」
歐陽北聽了李南星仗義執言，心中感激不盡，但只怕這梅御史未必就信他一面之詞。正忐忑間，卻見一旁的李南星沖著自己眨了眨眼，看來是要自己不必擔憂。
歐陽北尋思道：「看李大人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難道他有何高招對付這個梅御史？」
那梅御史聽了李南星的說話，只咳了一聲，斜目看向歐陽北，卻不知他心中作何打算。
歐陽北見他這般神色，心中仍是惴惴不安。
此時卻聽一旁楊成梁開口道：「我說梅大人吶！我手下這歐陽校尉，再老實本分不過，若有人說他縱火行兇，盜竊官銀，就算打死老夫也不會相信。」
歐陽北聽楊成梁已然為自己打了包票，心中登時輕鬆許多，自忖道：「楊侯爺是什麼身份，連他都力保於我，還有何好怕的。」
梅御史卻只哦了一聲，好似不信一般，只見他緩步走下廳首，繞著歐陽北走了一圈。
歐陽北被他這一舉動又弄得心中發毛，二人目光甫一接觸，歐陽北急忙移開視線，好不尷尬。
卻說梅大人又自轉了數圈，忽地一陣哈哈大笑，跟著又自轉身走回座上。
歐陽北不知他這笑聲是何意，登時心都糾結到了一塊。
卻聽梅御史笑道：「好啊！既然楊侯爺都一力擔保，還有什麼可說的？我剛才轉了數圈給他相面，見他面相正直，不似那兇惡之徒，柳大人這次在聖上面前檢舉揭發，恐怕有些失察了。」
歐陽北聞言如逢大赦，忙不迭的叩頭稱謝。
梅御史悠哉地呷了口茶，笑道：「不必多禮啦！看把你給怕的，快快起來說話吧！」歐陽北卻仍是跪拜在地，並不起身。
楊成梁走下座位，親自將歐陽北扶起，道：「歐陽賢侄，你無須害怕。老夫知道你義薄雲天，定會保你周全，朝廷縱使奸佞橫行，卻也沒人能在我的手下動得了你。」
梅御史一旁附和道：「楊侯爺說得是。我與侯爺的交情，他柳松豈會不知。聖上既然著我來辦這個案子，那已經是擺明了讓我來息事寧人的。這柳大人見聖上如此安排，自當知趣！」
歐陽北啊地一聲，這才知道原來楊成梁早已替自己打點好了，當下感激的再次跪倒於地，哽咽道：「謝過兩位大人如此厚愛，卑職便算死一萬次，也報答不了二位大人的恩情。」
楊成梁微笑著道：「要你死一萬次又有何用！老夫只要你好好活著建功立業。晚間就在府中用飯，我有幾件事要與你說。」
歐陽北連忙稱是，跟著匆匆走出。
才出得大廳，歐陽北只覺背心已被冷汗濕透，他隨著家丁來到偏廳看座。雖說梅御史並非真的來查辦自己，但心中仍是驚魂甫定，想起丁銀川日間所說之事，心中更是紛亂如麻。
正煩惱間，只見門外一人一身戎裝，正向自己走來。
歐陽北本來浸心思考，未加留意，誰知那人走到自己身前即停下腳步，不再稍動。
歐陽北大感奇怪，抬頭一看，見那人體型壯闊，鷹視狼顧，腰間懸刀，正是那日在楊府中見過一面的游擊將軍胡應龍。
歐陽北連忙站起身來，拱手道：「歐陽北見過胡將軍，不知將軍可是找我？」
胡應龍卻並不答話，一雙眼直勾勾的瞅著歐陽北。
歐陽北心中有些好笑，不知道今天這是怎麼了，難道自己臉上長了花，否則為何是個人都要這麼死死的盯著自己看，正想問話。忽見李南星走來，向胡應龍道：「胡將軍這麼早就來了，楊侯爺現下還忙著，就請先在此處用茶。」
胡應龍好似沒有聽見李南星的話，仍兀自上下打量歐陽北。
歐陽北不知他這般盯著自己是何用意，雖給他瞧得渾身難受，卻也不便發作。
胡應龍看了半晌，忽然說道：「歐陽校尉，我打算向你借樣東西。」
歐陽北聽他沒頭沒腦的來這麼一句，有些詫異道：「胡將軍想借何物，儘管說來。就怕小人簡陋，拿不出手。」
胡應龍道：「歐陽校尉請放寬心，不是向你借錢，也不是借你什麼貴重物事，我是想向你借個人用一用。」
歐陽北奇道：「我帳中兵士自有百十多號，胡將軍若要調遣，小人無不遵命，請問將軍卻要借誰？」
胡應龍道：「此人富有乾坤，兵書戰策無一不曉，乃是個曠世奇才，就是不知歐陽校尉捨得借於我？」
歐陽北不知胡應龍是何用意，硬著頭皮回道：「胡將軍真會說笑，我軍中幾時有這樣人物？」
卻聽胡應龍哈哈大笑道：「兄弟啊，這我就要怪你有眼不識泰山了！這等人才就在你身邊，你卻是不知，這豈不是暴殄天物、讓好漢寒心嗎？」
歐陽北聽他說得煞有介事，不知所指，一時愣在當場。
李南星一旁打圓場道：「歐陽校尉來京城不久，忙於公務，有什麼失察之處，還請胡將軍多多體諒！」
胡應龍嘿嘿笑道：「二位大人，胡某不是吃飽了沒事做來找你們說項。我這人最是看不得虎落平陽、龍游淺灘之事，這才多說了幾句。」
歐陽北忙正色回道：「多謝胡將軍敦敦教誨，歐陽北回去多加自省。只是不知將軍所說卻是何人？」他不意多做口舌之爭，這便一應攬過好矇混過去。
胡應龍道：「我說的這人喚作孟東庭，不知歐陽校尉認不認識？」
歐陽北登時一愣，隨即長嘆一聲道：「不瞞將軍，我那孟兄弟前兩日不辭而別，我找了大半個京城也未找到。」
胡應龍聽后冷哼一聲道：「大人找不到，我卻找到了。」說著朝門外叫道：「孟兄弟進來吧！正好大家一起說說話！」
歐陽北一怔，只見一人長身玉立，緩步走進，不是孟東庭卻又是誰。
歐陽北驚喜交加，一個跨步上前，一把抱住孟東庭，大聲道：「兄弟！你這兩日去了哪裡？可把我給急壞了！」
孟東庭在門外並未聽見他們說些什麼，此時不由得歉然一笑，說道：「兄弟我前些時日只知吃酒混事，幫不上大哥半點忙不說，反而途添煩惱，實在沒臉再在府上叨擾，便自個兒走了。還請大哥不要跟我一般見識。」
歐陽北一臉愧疚地搖頭道：「都是哥哥無能，誤了兄弟的前程，都是做哥哥的錯……」說著眼眶發紅，泫然欲泣。
孟東庭見狀忙道：「哥哥切莫自責，是兄弟自己廝混度日。如何能怨到哥哥頭上？」
胡應龍此番本有興師問罪之意，但見歐陽北真心悔過，不是惺惺作態，這才消了些氣，說道：「行啦！日後孟公子為朝廷決勝千里，自有飛上枝頭變鳳凰那一天，歐陽校尉也不必自責啦！」
歐陽北奇道：「決勝千里？胡將軍此話怎講？」
眾人還待要說，卻見一名家丁匆匆趕來道：「侯爺請各位將軍到內廳用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