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一年
易家主雙眼瞪直,突然哈哈哈笑了出來,大笑幾聲后,他忽然吐出一口鮮血來,整個人就那麼直挺挺的在椅子上歪倒了下去。
易家別的人與易家主的狀態也差不多,封城城外久安莊裡,一片死氣沉沉。秋心嶺上更是如此,易家在東山府修鍊的幾個兒子,被伯登君通知了之後,一秒鐘都不敢多停留的,馬不停蹄就回了家,趕緊把這事傳到了易家。知道這個消息后,易四夫人當場便厥了過去,連著昏昏沉沉數日,到如今還下不了床。
長輩不中用了,易家的幾個兒郎,卻是除了四房的老三之外,回了家一趟,便迅速都又趕回東山府,就留一個在家裡處理起了易家的種種事務。
雖說易秋心沒有了,但易家那幾個兄弟卻都是天之驕子,再給他們一百年,說不定又能出兩個靈通修士。
希望還是有的,易家只要熬過這段時間就好。
沒有了靈通修士,最多不當熒瓏三大家之一就是,易家還留著那麼好多個年輕的潛力股,對他們,要麼就是直接趕盡殺絕,將易家在這熒瓏界除名,要麼就是直接不能對付,或是手段不能過激,免得將來人家再報復回來。
後者,會有人選擇嗎?目前看來,至少是所有易家人都覺得,不會!所以易家那幾個個個都有可能去上界的兒郎,生怕被害了,回家一趟就又迅速回了東山府。如果不是怕被別人戳著脊梁骨罵,只顧修鍊,不顧家族,不顧家中父母的話,易家那幾個兒郎估計都不會離開東山府。
東山府被上界修士構築的陣法籠罩,即便是北海珠島和青雲堡的靈通修士,也無法拿他們怎麼樣。這裡相對安全,他們一走出這裡,青雲堡和北海珠島的人會放過他們就怪了!
熒瓏三大家實力不相上下,三足鼎立了這麼久,誰不想打破局面?誰不想一家獨大?現在好不容易有了這樣的機會,如果換成死去了靈通修士的是北海珠島或是青雲堡,那易家人自忖,他們是不會放過這個機會的!所以,以己度人……
接下來的許多年,自尊自傲了很久的易家人學會了收斂,學會了退縮,學會了讓步,學會了隱忍。不過這些,暫時和易清的關係不大。
出去吃了一頓飯,露了一次面之後,易清真的就住在了書塔中。她很少修鍊,看了一些有關啟靈的書後,她甚至都不再拿二層的書看,而是到一層取了許多醫書拿到二樓讀。
春夏秋冬,時間過得快的很,經常在二層讀書的一些師兄師姐,都已經認得了易清,一個喜歡把一層的書籍搬上二層看的小姑娘。
不少人有些疑惑,但想一想易清的天賦,走過去與她說話似乎是自降身份,故而也沒什麼人打攪易清。修書院沒有不能把一層的書拿上二層看的規矩,易清也一直就這樣我行我素。到後來,也有些修鍊乏了的弟子,跟易清學的,到一樓去拿兩本閑書,看著緩緩心情。
這一年也發生了不少事情,小晴隔些日子給易清送來飯的時候,也會跟她說些東山府還有熒瓏界的新鮮事。
小晴不是一個會刻意的去打聽事情的人,她知道的事,一般就是傳遍天下的事了。
首先,大夏夫子死了,本來是要把大夏夫子的教院併入知和院的,可沒想到,師兄死去,小夏夫子也不打算在熒瓏界繼續待著了,兩位夏夫子的教院,就這麼全部都併入了靈隨院。這樣一來,靈隨院瞬間成了東山府內院的第一教院,也不知為什麼那兩座教院會併入靈隨院,可能是紫瑞院的洪康夫子沒有搶過楊隨夫子。
走了兩位夫子,東山府卻又新來了一個夫子,是之前盛名傳天下的通悲大師。東山府的夫子似乎都很尊重這位小大師,但是通悲卻沒有什麼要打造第一教院的心思,辟了個小小的教院,人也就收了小几百號,便再不願意要了,說管不過來。
通悲這樣的態度讓楊隨與洪康很高興,如今靈隨院更勝一籌,紫瑞院的洪夫子便更抓緊了收買人心的步伐。兩座教院之間,火藥味越發重了。
除了這東山府的事情之外,還有熒瓏界的一件大事——大涼的皇帝,決定遷都,新的都城,是封城。現在封城城內的易家大房,還包括城外久安庄的易家二房,盡數都上了秋心嶺。新的皇宮已經開始建造,遷都可能也就是最近兩年的事情。
大涼封城本就靠近大涼邊境,將都城遷到封城,其實不妥。不過,沒有擴張國土的心思的皇帝很少,都城遷到邊境,大涼皇帝可能是要發起戰爭,再往南打了。近水樓台先得月的搶佔了易家的不少財富,盡量的讓青雲堡和北海珠島少佔了便宜,大涼皇室如今很是不虛。
一個靈通修士,就扛起了一個易家。易秋心一死,才過了多久,易家就成了如今這般。
不過,易清卻沒有什麼感慨和同情,當初在知道易秋心的死訊之後,她只有一個想法——蒼天助她!
沒有了易秋心,東山府上她的這些親哥表哥堂哥,再死掉幾個,易家的實力再被大涼皇室、青雲堡和北海珠島不停的消耗,她想要覆滅易家,把當初巫蠱之術的痕迹消滅乾淨,絕對是有可能的!
就這樣讀著醫書,隔幾天聽小晴彙報一下外面的消息,易清的日子,過得格外風平浪靜。修書院當真是個好地方,不准許弟子喧嘩,務必保持安靜,這就已經讓易清覺得很好,更不要說她還從來不在一層,二層的師兄師姐們,一個兩個都是修鍊狂,少有無聊的注意她的。
易清每隔一段時間出去從小晴的手中拿飯,剛開始的時候,還有人像是見到了外星人一般,圍著她指指點點的,眼中藏著不屑。到春夏之際,這種人便漸漸的少了,那些弟子最多就是多看她兩眼,很少有駐足將她當珍稀動物圍觀的了。到秋天,幾乎已經沒有人看她了,許多弟子根本不認得她,認得的也根本沒注意她。大家都有自己的事,就是閑的不行想要說點八卦,也有比她更新鮮的事。
到了冬天,臘月份,易清大大方方地走出了書塔,跟東山府所有的普通弟子一樣。年初的時候,她還身為一個笑話,不過易清從不擔心這個,笑話能怎麼樣?有誰會因為一個笑話笑一輩子?那未免太無聊了!熬過剛開始的那個階段就好了!
其實易清是不想出來的,如果可以的話,她覺得最好就是她在那書塔裡面待上十幾年,一直都不出來。但可惜的是,她以後每年臘月,怕都得出來蹦躂一下,讓別人把眼光往她的身上放一下。
沒有辦法,她想要一直待在東山府內院,而想要一直保持內院弟子的這個身份,管你是誰,還沒有進納靈秘境,哪怕你築基了,你也得乖乖地來參加每一年的評選。成績合格了,才能繼續留在內院,否則就滾蛋!
易清從來不懼怕考試,她對東山府內院弟子的這個評選,很有信心。又沒有夫子的印象分,也沒有什麼人際交往分,修士的評選,就是同等實力的上去打,贏了就是好的。
這麼簡單粗暴的考試,非常非常合易清的心意,保證能拿出很好的成績……或許好成績是不用的,她還是不要出去秀了,能留在內院就好!
東山府內院弟子的評選,每年都是在臘月,日期倒是不固定。但今年的日子已經定下來了,是臘月初十。初八的這一天,易清離開了修書院,沒有通知小晴,自己一個人回了鳴幽閣。
屋子裡有人說話,一個是小晴,還有兩個小姑娘,聽著還有一個男孩。小晴的模樣討人喜歡,性子又好,雖說是她的侍從,但交到兩個朋友,也不是什麼難事。易清准許過小晴把她的夥伴帶到鳴幽閣,上二層她的住所也沒事,反正重要物品她都隨身帶著,這鳴幽閣,她不住,也算得上是小晴的住處了。
屋子裡幾個孩子說著一些閑話,笑哈哈的,聽著氣氛還不錯。易清沒有進去,很有興緻地站在門外聽了聽。
小晴這丫頭心眼兒少,她總要知道她是怎麼跟她的小夥伴交流的,要敢把她的事情說出去,這丫頭也就真的是留不得了!
「……你們不知道,當時那場面可兇險了!我都被嚇呆了,要不是寶兒出來救我,我保證是不死也殘啦!」
屋子裡說話的聲音還是那個男孩兒居多,聽他說了幾句話,易清完全確定了那男孩的身份。說著大涼皇宮的事情,還是這麼傻不兮兮的口吻,不是那九皇子涼滄鍾還有誰?
她之前還跟小晴說跟九皇子之流保持距離的,這丫頭……
越發不打算進去了,易清就站在門口聽著,聽那涼滄鍾說他第一次出去歷練,差點被一頭狼給吃了的事情。小晴和另一個小姑娘驚呼連連,一邊說著「寶兒姐姐真勇敢」,一邊等待著下文。
裡頭幾個孩子說的正高興,易清也是閑得發慌,真的聽出了三分興緻,打算再聽下去的時候,遠處卻走來了人。
易清回頭一瞧——是個美人,大美人!
內院弟子的規定服飾,長發輕挽,神情寡淡,五官卻是極令人驚艷的。杏眼桃腮,柳眉瓊鼻,這副長相配上她冰冷的表情,令人過目難忘。
「易師妹。」美人走過來,對易清點了點頭,聲音里沒半分別的情緒,就是不合格的朗誦一般的問候。
「喬師姐。」半年前就聽小晴說幽園又來了一位美人師姐,是從知和院那邊分過來的,也是今年的新人,姓喬。
易清問候了一聲,聲音一個賽一個的冷漠。知道估計沒辦法再偷聽了,易清推開了門。
「小姐!」小晴很是驚喜,想起涼滄鍾還在這裡,然後就馬上有些忐忑。
「巧兒,回去了。」喬美人也不進來,叫走了一個十來歲的小姑娘。
巧兒走了之後,這鳴幽閣里氣氛很是怪異了起來。掃了一眼涼滄鍾還有他身邊的侍女,也就是那個在他的故事裡救了他的寶兒后,易清也懶得多看了,不多說什麼,要徑直上樓。
剛剛那位喬美人,雖說實力與她差不多,但年紀卻看著有十五六,叫一聲師姐應當。但這位九皇子,還沒有靈動,雖說比她大,但她叫師兄他敢答應嗎?而稱呼一句師弟,這小屁孩兒肯回應嗎?算了,她也懶得與他說話,基本的大腦都沒有的傢伙,跟他說話,費她的唾沫。
易清很記仇,年初的事她到現在還記著,心裡毫不客氣地吐槽著涼滄鍾,易清繞過他們直接上樓。
「喂,那個……易清秋,本宮向你道歉。」涼滄鍾別彆扭扭的叫住了易清,更加彆扭的憋出了一句對不起。
「我叫易清。」少見這樣的皇子,易清的步子施恩一樣的停了一下。
「哦,易清,本宮向你道歉。」傻不拉幾的孩子被易清忽悠的又說了一句對不起。
「為何道歉?」易清沒完了。
「我以為你是故意把小晴推出來,讓她代你被笑話的。後來知道不是這樣的,老早就想找你道歉,但是你老在修書院里見不著……」
這小孩倒是實誠的,易清也不好意思過份,掃了他一眼,也沒說什麼,就上樓了。只是,她上樓之前,多看了涼滄鐘身邊的寶兒一眼。
「小晴,我跟她道歉了,你總不再生我的氣了吧?」涼滄鍾問得很認真,小晴看著他,心下有些感動。
她聽小姐的話,而且雙方的身份也的確是差距太大,她本來是想跟這位九皇子保持距離的,但這位皇子卻是總來找她,先是追著問他說錯話了,易清有沒有罰她,後頭是默認易清罰她了的跟她道歉,後頭又是補償性的她每次出去吃飯,但凡被人注意,他就跳出來幫忙,後頭……
她沒好意思,也沒那麼大膽子再敢折騰這麼一個皇子,就跟他把事情說明白了,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