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伊姆人的悲劇
「我只想知道，如果我泡進營養液里，這些比蟲子還討厭的傢伙還會不會追著我不放……」
雷野抽空看了一眼營養液匯聚成的小湖泊，他是真的跑不動了，就這麼一會兒功夫，周圍數十米半徑內已經沒有他的立足之地。
絨草似乎有著某種程度的智慧，開始隱隱對他形成合圍之勢，用不了多長時間就能讓他無路可走，除了跳到營養液中，他似乎已別無選擇。
「它們應該無法在營養液中生長，但沒有用……」伊凡莎黯然搖頭：「就算它們不會追到營養液里，你也堅持不了太久，人類是高等生命，身體複雜程度遠不是那些蟲子可比的，我說的長成像大蟲一樣，只是理論上的。
事實上那需要無數次實驗之後求得最佳的數據、配方與流程，一旦胡亂泡進營養液里，這些生長因子會對身體造成無序的擴張影響，徹底打破身體各部位各機能間的平衡，最終會把我們變成什麼都不是的怪物。
更可能的情況是，在變成怪物的過程中，某個過渡生長的器官就會要了我們的命。」
「起碼不會現在就死吧，我……」雷野苦笑道：「我是真的跑不動了……」
伊凡莎思索了一下，似乎在猶豫著什麼，最後一咬銀牙，移步踏入營養液里。
「你在幹嘛？快離開……」雷野倏然色變。
這些惡草追的又不是她，雷野不懂伊凡莎為什麼要這麼做。
「站到我肩膀上來，我把你送到那隻大蟲身上，那樣還能活多一陣子。」
「你……」
雷野想要說什麼，伊凡莎卻不讓他再啰嗦，斷然道：「快點，我可以暫時用真氣隔離營養液的影響，但堅持不了多久。」
看到伊凡莎堅定的眼神，再加上伊凡莎說她短時間內不會受到傷害，雷野不再猶豫，用盡最後一點力氣，縱身躍上她圓潤消瘦的肩膀。
生平第一次與異性如此親密接觸，伊凡莎臉上微微一紅，腳下卻毫不猶豫地踏進清澈的營養液里。
絨草繼續追蹤而至，但伊凡莎說的沒錯，被營養液浸沒的地方，不再有新的草牙冒出來，只是追蹤而至的絨草並沒有放棄，依舊朝著兩人站立的方向蔓延，直到末梢承受不了自身重量垂入營養液里，才如受驚般縮了回去。
看到這一幕，雷野總算鬆了一口氣。
營養液匯成的小湖不深，走了一半路也才沒到伊凡莎腰間，液面清澈見底，彷彿世間最純潔的山泉。
一些不明覺厲的奇花異草，或紮根湖底，或懸於液中，或浮在液面，顏色各異，儀態萬千，都是既高且大，僅有極少數看起來個頭是比較正常的。
「你知道嗎，這裡隨便一樣植物，拿回母星去，都可能研製成一種新的傳奇藥劑，或者大大增強某種現有藥劑的品質功效。
而這個地方，在蘭提古星上，僅僅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外圍營養節點，這樣的節點，在整個蘭提古星上，應該不下億萬個吧，並且每一個都可能有不同的神奇之處。
至於那些靠近星核，受到更多零號元素影響的節點，該有多麼奇妙的新事物，我真的想象不出來……」
伊凡莎輕聲慢語，馱著雷野走得不急不緩，沿途瀏覽著身邊的奇物，一臉目眩神迷，似乎不著急趕路，看來是還能堅持不少時間。
「哈，這些東西可能都很危險，就像那些絨草一樣，我剛開始還在想，躺在上面睡覺得有多舒服呢！」
雷野笑笑，臉色透著尷尬。
若不是自己亂睡，也不至於被這些破草追殺得無路可逃，要靠騎在伊凡莎頭上才能暫避一時。
「一切機會都是在危險中得來的。創造出依姆人類文明的先祖，數萬年前被那些海族逼到走投無路的時候，躲進了滿是惡獸的依姆大陸，億萬年後的今天，我們人類雖然毀滅的文明不計其數，但現在也能跟那些惡霸平起平坐了。
如果我們的艦隊能來到這裡就好了，哪怕只是帶一部分資源回去研究，都可能讓我們的文明在短時間內再獲得飛躍，一下子進步百年，甚至數百年……」
「數百年？沒有這麼誇張吧？」
雷野淡然回應，與伊凡莎一起享受著這難得的安寧。
「你對依姆的歷史了解還太少了……」伊凡莎黯然一笑：「我們困居依姆大陸已經數萬年，能利用的資源基本都開發出來了，但近千年來，許多資源都在枯竭，如果沒有新的資源，別說進步，我們的文明甚至可能會開始倒退。
我們跟地球人不一樣，我們不是依姆星的唯一主人，我們生活的大陸，在依姆星上只是一小塊地方，那是我們全部的資源，也是我們的囚籠。
除非受到邀請，否則我們是不可以去到其他大陸的，那樣會被其他大陸的主人，那些跟我們完全不同的生物視為入侵。
我們也沒有多少海洋資源，深海都是海族的世界，我們的艦艇不可以離開沿岸淺海，否則會被視為挑釁。
我們的飛行器，也只能通過有限的幾條航線，才能跨越包圍我們的海洋離開依姆大陸，否則同樣視為挑釁，而且是更嚴重的那種，因為那些海獸把吞掉我們的船視為一種補償，但它們吃不到我們的飛行器。
所以，如果我發出去的信號能被母星接收到，只要在我們的文明徹底滅亡之前來到這裡，人類就能重新崛起，就像數萬年前一樣。
可惜啊，這一切我都看不到了……」
「怎麼會，你看我們馬上就到了。」雷野心中隱隱感到不妥。
再有兩三百米就可以走到那隻山一樣高的「雙頭魔蝶」幼蟲身邊，雷野已經隱約可以看到那一道道如樓層般的潔白褶皺，恰好是能讓兩人安身立命的絕佳處所，只要研究一下解決食物問題，就可以在此安心修鍊了。
以伊凡莎的能力，又無慮那些爛草的騷擾，雷野相信這個問題並不難解決，那麼多蟲子，怎麼也能挑到點能吃的肉。
眼看就要脫離苦海，但伊凡莎的聲音似乎毫無喜悅之情，哪怕在說到蘭提古星的奇妙之處時，也沒有了那種即將探索的激動，語氣中反倒透著濃濃的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