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老太君
「你是……大兄的兒子?」
信天候李宴安目光之中充滿震驚,他與兄長李宴平雖說成年之後有所爭執,但是幼年之時兄弟感情尚算不錯,幾年前嶺西絕漠被毀,李宴平自家三人蒙難的消息傳入神都,李宴平並沒有像李清惡意揣測的那般歡喜,反而有些傷心,甚至一度有意向靖王府發難。
即便李宴平當年被逐出神都,不乏李宴安從中作梗,但是在李宴安心裡,李宴平只要不與自己爭家主便好,遠遠沒有取死之道。
此時突然跳出來一個李清,種種跡象甚至大致年紀都表明了很可能是自己大兄的兒子,讓他心中很是複雜,談不上驚喜,但有些突然。
「信天候認錯了,家父乃是嶺西絕漠之中的一個小小驛丞,可萬萬當不起信天候一聲『大兄』,信天候這一聲「大兄」,家父九泉之下恐怕都會惶恐不安。」
李清畢竟少年,一股怨氣在他心底很多年,始終還是做不到心平氣和的離開李府,停下腳步冷冷的嘲諷了李宴安一番以後,心中又覺得無趣,自言自語的輕聲呢喃了一句。
「一個死在荒漠,別說牌位,連族譜上都沒有名字的可憐人,跟你們這個富麗堂皇的李府自然扯不上關係……」
他從洛雪芹懷裡接過小白狐,伸出一隻手拉著洛雪芹,頭也不回的向李府大門走去,此來李府,表面上是因為對於李令月的所作所為,其實還是要宣洩李清七八年來喪父喪母所積存的怨氣,一番酣暢淋漓的痛罵之後,李清舒服了不少,自然就要轉身離開。
「你給我站住!」
李宴安看著李清的背影憤然高呼。
李清嗤笑一聲,別說回頭,眼皮也沒有抬一下。
「孽障,我是你叔父,你便是這個態度!」
知曉了李清的身份之後,李宴安越看這個少年人越像自己大兄,一時之間感慨良多,百感交集之下居然久違的紅了眼眶。
「我知你這些年過的很苦,當年事情很是複雜,全然不是你這個小娃娃所能理解,其中大有誤會!」
李宴安強撐著受傷的身體,仗著武道法相的修為,三兩步走到慢步的李清的身前,一把扯住李清的手臂,叫道:「你不能走!」
李清面無表情:「我為何不能走?」
「這裡是你家,你自然不能走!」
眾多家將包括李令月,驚訝的發現自家那個淵深儒雅,以沉著鎮定出名的王爺此時竟然拉著那個青衣少年的手,很是激動,幾乎有些語無倫次。
「我家?」
李清不屑的甩開李宴安的手臂,回頭指了指李家的園林,嗤笑道:「這地方我第一次來,所見所聞除了陌生,便是噁心,李侯爺居然能厚著臉皮說出一個家字,真是讓我大開眼界!」
李宴安喝道:「你父親出生在這裡,你祖父,曾祖父,高祖父,統統出生在這裡,你身上流著我李家的血!」
「抱歉。」
李清漠然轉身,繼續朝著府門走去,只是冷冷的說道:「李家的血,在我父親身上流光了,甚至李家還虧我父親一些,因此今日在下刺李侯爺一劍,只當是消了這些年我的些許少年怨氣,從此李家和我再無瓜葛,李侯爺少留,在下告辭了。」
「好!」
李宴安的侯爵蟒袍被大風吹起老高,他看著眼前這個面色平淡的年輕人,怒道:「我活了這麼多年,還從未聽說過世間還有這般恩怨演算法,大兄一身骨肉儘是李家所出,哪裡來的你這般算計?」
「也罷!」
李宴安怒哼一聲:「就按照你這不知道從哪裡學來的人情世故,你刺了我一劍,我李家跟你李清恩怨兩清……」
他此時距離李清極近,一句話還沒說完,就從李清的左手之中在間不容髮將卻邪劍搶在手中,以他武道法相的宗師修為,論肉身強橫,李清自然遠遠不及,只在一瞬間,卻邪劍就已經易手!
然而接下來的一瞬間發生的事,讓在場所有人都大吃一驚。
李宴安從李清左手奪過卻邪劍,然後一瞬間將卻邪劍拔劍出鞘,將劍柄遞在李清的右手之中,乾淨利落的一劍刺在了自己的右肋之中,這一劍無論是力道還是李宴安的受傷程度,都要超出李清方才刺的那一劍。
「你這是做什麼……!」
李清大驚失色,他瞠目結舌的看著眼前這個握著他的手又刺了自己一劍的侯爺,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麼。
李宴安原本是左肋被李清刺傷,現在右肋也被自己刺傷,而且比剛才更重,一時之間血流如注,他勉強張開嘴巴對著李清微微一笑,然後鮮血就從這位侯爺的口中流了出來。
「按照你的演算法,現在該是你欠我李家了吧……」
「你……」
李清看著這個渾身被血染紅的李宴安,完全說不出話來,他此時已經全然不知道應該如何處理與李家的關係了。
李宴安這句話剛剛說完,這位侯爺就癱軟在了地上,卻邪再怎麼說也算的上一柄極為凌厲的劍器,連續被李清刺進的一道劍氣,又自傷了一劍,繞是以李宴安武道法相的修為,也堅持不住。
等到李家眾人圍了過來,大呼小叫的救治李宴安的時候,這位侯爺強撐著傷勢,說了一句「萬不能傷害他們。」之後,就徹底人事不醒,昏迷了過去。
於是李清就在一眾家將要殺人的目光之中,留在了李府,當然,他們想走也走不掉,畢竟所有人都以為,他不僅刺傷了李侯爺,還刺了兩次!
李清和洛雪芹被軟禁在李家的一處廂房之中,廂房門口有大批真罡境界的李家護衛眼都不眨的死死看守,但是好在李家還算講道理,從李宴安昏迷以後,也沒有人過來打擾他們。
等到入夜時分,李清百無聊賴的在房裡翻書,小白狐困頓不堪,已經趴在桌子上沉沉睡去,但是洛雪芹卻已經有些暴躁。
「他們什麼意思?明明是那個什麼李侯爺吃飽了撐得,自己捅了自己,憑什麼要把我們關在這裡?」
「沒辦法,形勢比人強,難道你還能殺出去?」
「為什麼不行,外面那個最多也就是真罡境界,本姑娘一劍就可以殺一個!」
李清瞥了一眼洛雪芹,沒好氣的說道:「那些是軍伍中人。」
「個個擅長戰陣,十幾個打你一個,你出的去才怪!」
「那怎麼辦,難不成就這樣被他們關在這裡?」
還沒等李清開口回答洛雪芹,房門口就傳來了敲門聲。
李清笑道:「諾,這些人忍不住了,要來跟你單挑了,還不快去開門……」
洛雪芹憤憤不平的對李清比了一個拳頭,今天李清經歷了許多事情,她都一一看在眼裡,知道李清此時很是疲累,也沒有爭辯,就去開了房門。
一開門,是一個身著綠色衣服的老太太,獨自一人站在門口,洛雪芹左右看了看,發現那些個看守他們的護衛都已經消失無蹤。
「老人家,您是?」
老太太上下打量了一番洛雪芹,點了點頭,笑眯眯的說道:「我是李家人,也算是李清的長輩,李清在裡面嗎?」
「在……在的。」
洛雪芹被老太太的目光打量的渾身發毛,連忙回答道。
老太太點了點頭,走進廂房,看到一旁正在就這燭火翻書的李清,竟然獃獃地站著不動,盯著李清看了良久。
「那個登…李師兄,這位老人家,找你的。」
李清從凳子上起身,也看到了老太太,還沒等李清說話,老太太轉身對洛雪芹說道:「洛姑娘,老婦人跟他有些話說,能不能麻煩你,迴避一下?」
洛雪芹聞言看了看李清,李清對著她點點頭,她嗯了一聲,關門出去了。
李清笑道:「老人家您是?」
自李宴安自傷之後,李清對李家的厭惡也少了一些,該有的禮貌還是要有的。
老太太看向李清的目光之中漸漸泛起淚光,輕聲道:「我是李宴安的母親。」
李宴安的母親?
李清的腦子一懵。
那不就是自己的祖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