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孤獨的薛嵩陽
李清與薛嵩陽走出劍谷深處,兩人走到谷口望天崖,此時月已正中,已經是深夜時分了。
而李清還沉浸在薛嵩陽對他說的三件事上,起初兩件事情,李清都覺得很正常,唯獨第三個,李清聽了腦袋一懵。
李清的父親李宴平乃是玄霄王朝的進士,李清自然知道玄霄王朝有何等龐大。天下九州,玄霄王朝獨佔其六,就算剩下的三洲,也有部分是玄霄王朝的領土。九州除玄霄之外的地方,大多都是化外夷民,兇悍無比,而且地域偏僻,不宜征服。
如此一個龐大的帝國,老師盡然說要自己維繫趙氏皇運,怎麼可能!
「老師,趙家在玄霄如日中天,並未有衰落氣象,況且僅憑我一人,如何能左右天下格局?」
薛嵩陽微笑道:「一個人如何就不能左右天下格局?當年趙玄霄也是獨自一人走下首陽山,不過二三十年,便建立起了一個諾大的帝國。」
「趙氏如今明面上是不曾衰落,這有三個原因。其一,玄霄立國七百年,趙玄霄很是為這個帝國留下了許多底蘊,以至於他的子孫後代至今沒有敗壞乾淨。其二,趙玄霄八百年前與孔教結盟,借儒教之力這才能建起這座帝國,儒教在玄霄根深蒂固,這幫人雖然平日略顯醜惡,但每隔十幾二十年,總會出一兩個讓世人眼前一亮的讀書人,這批人延續著孔教的命脈,同時也給玄霄王朝添了不少國怍。」
「至於這其三嘛。。」,薛嵩陽略顯得意的撫了撫烏黑的鬍鬚,笑道:「這其三,自然是因為為師還沒有死,為師一日不死,那幫魑魅魍魎自然不敢動彈。」
李清心中一驚,不禁問道:「老師您仙人之軀,怎麼會死?」
薛嵩陽笑罵道:「為師若是仙人,你哪裡見得到我,既然沒有成仙,那麼自然都是要死的,為師也會死。」
說到這裡,薛嵩陽有些失神,他望著星空,喃喃道:「我已經活了太久太久了。。」
這一瞬間的失神打亂了薛嵩陽的思緒,他揮了揮青袍,看著天空中的瑩瑩滿月,看著月華鋪灑在神州大地,站在望天崖上俯瞰大地,入眼好一副星隨平野闊,月涌大江流。
薛嵩陽豪氣縱生,看著眼前自己新收的徒兒,他仰天大笑,笑的有些放肆。
上次這麼笑是什麼時候來著?
三百年前?還是五百年前?
哦對了,從阿嬋老死以後,自己就沒怎麼真正放縱過了吧?
他凌虛一步衝天而起,望著下方小如螻蟻的李清,放聲喝道:「李清,你不是問一人之力如何左右天下格局嗎?你且看我!」
袖中銅劍化作一道流光轟然暴漲,劍光照耀下,夜空中的雲竟然白的刺眼,一道長余百里的劍光劃過雲層,只一劍,便斬斷了天空中層層堆疊的白雲。
李清站在望天崖,望著天空中仿若神明,不,化身神明的老師,目光痴了。他記得很分明,薛嵩陽在空中劈開白雲的這一劍,正是《劍經術勢篇》的起手式。
我也可以這樣嗎?
我若是能如老師這般,御風執電,劈斬風雲,趙慶明那些人又算得了什麼?
「你很羨慕他?」
一個厚重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李清正痴痴的看著天空,聽到這一句話,頓時嚇了一跳猛然回頭,卻看到不知何時自己身旁坐了一個怪人。
確切的說不是人。
這個生物軀幹好似一顆古樹,但有手有腳,四肢好像都是厚重的岩石,身高丈二有餘,李清剛好到它的胸腹部這麼高。很難想象它這樣的大塊頭,是怎麼一聲不吭的來到李清背後而不被發覺的。
大塊頭顯然對李清用這種疑惑的眼神看自己並且不回答自己問題很不滿,他蹲了下來,盡量平視李清,繼續問道:「你是不是很羨慕他?」
「您是,首陽山的山神吧?」李清終於想出了眼前這個怪物的來歷,但是聽小福神說這位山神脾氣並不好,所以李清問的很小心翼翼。
「是的,本神就是首陽山的山神,聽說薛簡那小子新收了一個弟子,所以我來看看他。」
李清頓時被這個石頭人的言辭說的有些摸不著頭腦,老師新收了徒弟,所以這個山神來看老師?李清抬頭正想一問究竟,卻見山神也在細細打量著自己。
「山神前輩,您為何這樣看著晚輩?」
「薛簡快死啦,所以我來看看他。以後就只能你在這裡陪著我了,我當然也要記著你的模樣。」
李清聞言大驚失色,抬頭看了一眼正在空中舞動星河的薛嵩陽,急忙問道:「山神前輩何出此言,老師他好好的,為何會死?」
山神撓了撓頭,瓮聲瓮氣的說道:「我也很好奇他為什麼會死,我看他精氣神都尚且飽滿,氣運昌隆,體魄康健,一點也不像要死的模樣。」
山神頓了頓,繼續說道:「可是,我在這山上呆了很多年啦,每當這些在山上陪著我的人帶回了一個新的人,他們很快就都死了。」
山神掰著手指頭數道:「雲都上山沒多久,晏師就死了。雲都倒是帶回了兩個人,不過其中一個很快就下山了,我想他應該是不願意在山上陪著我。後來雲都也死了,剩下的那個人就是薛簡。」
「現在薛簡也要死了,小人兒,你叫什麼名字,我要記著你的名字,接下來一段時間,這個山上只能有你陪著我了。」
山神撓了撓腦袋,有點不好意思的說道:「不過我記性不好,記他們的名字一百年才能記住,現在還忘了很多人的名字。在這首陽山這麼多年,只有這個山谷的人能讓我記住名字。」
李清獃獃的望著天空,不再理會山神,空中薛嵩陽將《劍經術勢篇》中的三十六劍悉數使完,手中銅劍劍氣沖射百丈,彷彿一劍便可以斬斷首陽山。
一套劍招使完,薛嵩陽收劍而立,而銅劍卻未回歸祖師的袖口,而是化作一道華光,往北方去了。
「痛快!痛快!」
薛嵩陽腳踏虛空,從空中走回望天崖,渾身大汗淋漓,卻大呼痛快。腳踏實地以後,他才看到山神正在望天崖上等著他,薛嵩陽上前跟山神打了個招呼,笑道:「山神兄見笑了,你今日怎麼有空來劍谷看我?」
首陽山脈方圓幾百里,山神平日里也懶懶散散,大多都是找一處密林沉睡,有時幾十上百年的圖不會動彈。
山神站了起來,朝著薛簡瓮聲瓮氣的說道:「薛簡,你的劍很厲害。我聽說你收了徒弟,我們是朋友,我怕你死了我以後就看不到你了,所以我來劍谷看看你,順便也看看你的徒弟。」
薛嵩陽愕然,隨後笑道:「山神兄說笑了,說起來能與我一同撐住這辰光流轉的,除了這明月,也只有山神兄了,走,山神兄,我谷中埋了許多好酒陳釀,我請你喝酒!」
與山神打完招呼,薛嵩陽招呼山神先進劍谷,示意自己隨後便來。然後轉身狠狠拍了拍身後已經被那百丈劍光和山神言辭唬的痴痴的李清,笑罵道:「傻小子,怎麼傻了?」
李清渾身顫抖,顫聲道:「老師,似這般摘星攬月的功夫,我也能煉成嗎?」
薛嵩陽搖了搖頭,轉身進谷,隨後清淡的聲音傳來。
「為師這不過是劍經之中的滄海一粟,你切莫以為師為目標,否則恐怕你將來成就有限,你仔細想想,為師若是真能通天徹地,劍經玉壁的前兩篇還會被劍光遮擋嗎?」
李清愣愣的點了點頭,看著慢慢往谷中去的老師,突然放聲大喊:「老師,山神說你快要死了,是真的嗎?!」
此時,一道華光從北方飛回劍谷,經過李清身旁之時,化回銅劍,狠狠的拍了一拍李清的腦袋,然後聽見薛嵩陽的聲音傳來。
「痴兒,山神兄從上古存活至今,我等在他眼裡壽命就跟蚍蜉一般,他眼中的快,哪裡能信得?」
李清聞言,心中開心不少,但是腦袋被銅劍砸了一下,很是疼痛,李清用手揉了揉腦袋,突然覺得手上有些黏滑,再一看竟然滿手鮮血。
李清大驚,趕忙檢查了一下腦袋,找了半天,卻怎麼也找不到傷口。這時,谷中傳來薛嵩陽的聲音。
「傻小子,還不進來給為師跟山神兄倒酒!」
「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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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
大雪山魔教總壇。
教主蕭長風氣的臉色漲紫,狠狠的摔碎了一個雕龍玉杯。這玉杯原本只有玄霄皇室可以用,玉也是北方三洲特有了明皇紫玉,通體黃紫,貴不可言。而此刻,這個蕭長風平時頗為愛惜的玉杯被擲的粉碎,底下一眾教眾均被盛怒之下的蕭長風嚇的面目人色。
昨夜子時,南方飛射來一柄銅劍,正中大雪山山門,一劍便劈碎大雪山解劍碑,大風堂掌令出手攔截銅劍,被銅劍順手一擊,肉身元神悉數被斬,死於非命!
當夜,整個大雪山都聽見了蕭教主的怒吼。
「薛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