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血魔法結社的怪人們(下)
「大姐頭,開門啦。」喝醉酒的女人一直在「邦邦邦」地捶門,邊上還有別的醉漢悉悉索索的聲音。
揚走下了他的床鋪。他就住在一樓,很方便去開門。室內的燈還沒有點著,只有零零碎碎的月光從窗戶里照進來,若不是有門外這些人的吵鬧,走在安靜的走道里還有一種脊背發涼的感覺。
「吱呀」。
「大姐頭!」揚毫無防備,被門外的女醉漢一把抱了過來,把臉埋進他的胸膛上,來回地蹭,「姆嘿嘿嘿……」還發出奇怪的聲音。
揚被嚇得一動都不敢動,連呼吸都屏住了,他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跳正要從胸口裡面跳出來。這太尷尬了。
「奇怪,大姐頭。你豐滿的軀體怎麼縮水了?」女醉漢不知是蹭累了,還是察覺出了什麼不對勁,拿手指戳了戳揚的胸口,抬起了她的頭,「而且個子也變矮了!」接著就傻乎乎地笑了起來。
「火……」一聲沒有什麼感情的男聲,從那名女醉漢的身後響起。
幾乎是一瞬間,走廊里的一排蠟燭全部被火光點亮,房間里一片溫潤的黃白色。揚看見還有兩顆火苗用力地舔舐著門口的兩隻大火炬,好像掉進柴火堆的兩顆火星,「嘩、嘩」,火炬瞬間猛烈地燃燒,驟然呈現的火焰是灼目的熾白色,把揚的眼睛刺得生疼。
「啊,是小弟!」小雅從那名女醉漢的身後走上前來,語氣毫無感情,她用小手地指著揚的臉說。
「小弟?」眾人幾乎是異口同聲地疑惑著,揚被摟得窒息,沒有數清楚現在外面站著多少人。除了小雅,醉漢女,估計還有六七個人,有男有女。
「啊?小弟?」喝醉的女人反應顯然慢了好幾拍,她費力地抬起腦袋,用她現在那雙迷糊的眼睛,朝著揚的眼睛瞪了幾眼,又搖晃了幾下腦袋,迫使自己清醒,再嘗試接著瞪上一眼。她的臉還不斷地靠近,近得快把自己的鼻子鑲嵌進揚的臉上了。可是她依舊沒有看清。
揚還是不敢動,但是他藉助剛剛點亮的燈火,看清了眼前這個女人的面容。
她的頭髮是焦茶色的,很細,被剪得又很短,剛剛到她的臉頰。酒醉的厲害,額頭也出了好多汗,額頭上的頭髮估計是因為醉酒,現在完全凌亂了。眼睛費力地睜了幾下,完全擋不住白色燭光的刺眼,索性閉了起來。嘴裡還糊裡糊塗地說著怪話,每一次說話都帶著一股重重的酒氣,揚費勁地別過頭去。
「昏睡……」又是那聲沒有感情的男聲,鬧騰的醉酒女完全昏了過去,把腦袋沉沉地落在揚的肩頭。
揚抬了抬右肩膀,好讓這腦袋不要滑落下來——看來這位鬧騰的醉酒女終於消停了。
「小雅,他到底是誰?」另一個男子粗魯而又焦躁地問道。
揚越過醉酒女的腦袋,勉強能看到後面的人。有的還戴著魔法帽,有的把帽子拿在手裡,並不是所有人都拿著魔杖。除了小雅和醉酒女,總共還站著6個人,四男兩女,還有兩名男子也醉的不輕。
「大姐頭說,這個新人以後可就是我的小弟了。」小雅語言驕傲,而又語氣平淡如常。
「哇,新人!」那名粗魯的男子興奮地叫了起來。
「唉。」揚聽見另一名清醒的男子嘆了一口氣,就是那個在一開始用火點亮蠟燭的聲音,「快把萊婭這傢伙從新人身上搬走,還有這些醉漢都搬走,別在新人面前丟人。」
「得令!」那名粗魯男子的男子爽快地回答著。
等所有人都搬著醉酒的人進去,連小雅也隨著他們進去之後,揚的面前就站著一個人了,一個從剛剛開始就鎮定自若地處理一切的男子。
「你好。」他淡定自若地向揚打著招呼,扶了扶自己的眼鏡,「我替萊婭向剛剛的失禮賠罪了。她今天喝了太多的酒,平時並不會犯這種錯誤。這是因為她今天覺得自己能通過考試而太過得意忘形,所以一切都是以前考試太難的錯,請你不要太責怪她。」他講話慢條斯理,卻又讓人無可反駁。
「啊,沒事沒事。」眼前的男子意外地十分認真,這反而令揚感到愧疚。
「那麼,還有什麼話,我們就接著進屋子裡講吧。」男子摘下了他的帽子,露出了銀灰色的頭髮。他只朝著揚做了一個「請」的手勢,便令揚明白他只是個剛剛到來的客人。
為了不讓袍子坐皺,語氣斯文有禮的男子把身上的袍子脫下,對摺,挽在手裡,然後才在沙發上坐下。揚坐在他的對面。
「我叫魯斯特法尼亞,你叫什麼?」
「揚,影·風·揚。」
「那麼,揚。你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對吧?」銀灰色頭髮的男子透過眼鏡的鏡片,冷靜地觀察著揚的神情。
「是。」揚被審視得有些驚慌。
「即使如此,你還是要來?」
「是的。」
「你懂得血魔法嗎?」
「皮毛。」揚其實並不了解血魔法,他只是偶爾聽說過。
「那你會血魔法中的哪一種?」銀灰色頭髮的男子並沒有給揚矇混過關的機會。雖然他可能並沒有察覺出揚不會血魔法,但是他的問題命中了揚的要害。
「全憑興趣,只是略懂皮毛。只怕施法不規範,在學成之前,我發誓不再輕易使用。」揚回答道,他想起來了,這就是他做囚犯時候被審問的情形。
「有沒有人推薦你來?」
「不需要誰推薦我來。」揚不想抬出弗蘭,法蘭或者弗絲來壓人一頭,那不是他的本意。
「你可聽說過血魔法是最骯髒的法術?」
「聽說過,處處聽說,但是我全當作沒聽見。」揚忍不住和面前的男子針鋒相對。
「你的魔法水準如何,看你的袍子只是一個學徒?」
「我的確只是個學徒。」
「那你在大姐頭耳邊說了什麼花言巧語?」眼前男子的情緒開始逐漸失控。
「同樣也不需要。」揚嗅到了對峙之後劇烈的火藥味。
「啪。」魯斯特法尼亞的手重重地拍在面前的桌子上,「你究竟來我結社有何居心?」
意料之中,對方終於和自己攤牌了。
揚鎮定地吸了一口氣,如果剛剛對方還是那種嚴密無縫的態勢,他還沒有什麼和對方這樣說的理由。但是,為了不讓弗絲的希望落空,為了莉莉絲看待他有希望的眼光,當然,最主要是為了他自己,他站直了身子。
「我當然知道,血魔法是一種極其困難的魔法,但是時代變了。所有人施放的法術都變強了,所有法師的地位都提升了,但是血魔法師還依舊是骯髒的代名詞。我並不認同。如果是高地之下的那幫外人這麼說,我無所謂;如果是高地之上的無魔力者這麼說,我也無所謂;但是這是魔法學院。這是自由之地上自由的頂點,每名法師都有他的自由,每種法術都有存在的自由,血魔法也並不例外。我為了投身進這份自由的事業,所以才來到這個結社,所以莉莉絲大姐頭才樂於收留我,所以我才無比期望能在這裡找到志同道合的朋友。我知道,血魔法師並不骯髒。」
揚從未想到,自己竟然能將一番瞎話講得如此理直氣壯,將這番和問題毫無相干的回答講得如此令人熱血沸騰。
魯斯特法尼亞被揚充滿激情的演講鎮住了,他似乎已經忘了自己剛剛的懷疑是什麼。過了良久,他才反應過來,扶了扶鼻子上的眼鏡,「真是抱歉,畢竟我們結社樹敵太多,我只是有點擔心莉莉絲大姐頭不耐煩的性格,想不到她看人的眼光依舊這麼不錯。」
「我理解你。」當然,揚還有不知道的,眼前的這位魯斯特法尼亞是直到成為高級魔法師之後才進入的結社,那時候結社才兩個人,他屢次申請才得以進來的理由,只是莉莉絲有次出門少了幫她一個搬酒的。他那是是多麼想加入結社,若不是那次契機,恐怕他就沒有機會了。
揚的心中鬆了一口氣,看樣子他必須要進一步加快學習血魔法的進程了。
魯斯特法尼亞接下來跟揚滔滔不絕地講起結社的規矩,「既然你是小雅的小弟了,那麼,小雅的值日以後就交給你來做。包括打掃,洗衣,做飯——當然,若是成員一致認為一個人做的飯不好吃,他就必須請一名廚師,一名全職廚師一天的價格是一個捲軸——當然,廚師不包天,只包月。這意味著,第一位讓大家吃到難吃菜品的人,要請所有人吃大廚一個月的飯,這是結社最大的開銷。不過,住在房子里一周的價格是一個捲軸,這個和其他宿舍相同。由於不能使用其他法師作為血魔法的試驗品,每個人必須親手去後山捕捉魔物。當然,大姐頭平常懶得去。但是大姐頭也是要修習血魔法的,所以誰惹麻煩了,就可以通融大姐頭一下,讓大姐頭幫忙擺平麻煩——通融用品是被抓的魔物。你要是暫時還做不了捲軸,可以抓幾隻魔物,通融一下其他的隊友,讓他們幫你做……」
「呦,你們還沒聊完呢?」先前那名粗魯而又焦躁的男子從樓梯上跑了下來。
魯斯特法尼亞重重地拍了一下自己的額頭,「重度通融犯來了。」他無可奈何地嘆了一聲氣,「讓大姐頭越來越懶的重刑犯。」
「重度通融?他做了什麼?」揚很不解,這位粗魯焦躁,說話又有些浮誇的男子,就這麼容易惹麻煩。
「課堂不去,考試從來不過,行為招搖,還到處拉仇恨,除了做野味還湊合,其他一概不行。學院本打算退了這名學生的,要不是看在莉莉絲大人的面子,只怕他被退學的次數,都比測試的分數高了……」魯斯特法尼亞越說越崩潰,「記住他的名字,遠離他這個麻煩精。他叫多雷弗。」魯斯特法尼亞穿上袍子,他的腳走上樓梯台階的時候,突然轉身向揚說,「魔法有什麼問題,歡迎問我。我不敢一一保證,但是我所知道的,都會告訴你」
「嘿,新人,咱們去抓點野味吧。」那名除了做野味,其他事情一竅不通的男子,不知道什麼時候坐在了沙發上。
「啥?」揚一時沒有聽明白。
「就是去狩獵魔物啊。」男子露齒而笑,「我剛剛聽見,你可還做不了捲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