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和獵人
「嘿，禁言術！」
大地棕熊的腦袋上突然出現了一名粉發少女，單膝跪在巨熊的腦袋上，摸著它光禿禿的頭頂彷彿開玩笑似的說了一句。
「希爾！別跑啦，來踢他屁股！」少女大喊一聲又突然消失了。
大地棕熊用力甩了甩頭，疑惑地看了看周圍，發現原本逃跑的長刀少女又向它衝過來了。
它憤怒地咆哮一聲，也奔跑起來。借著沖勢，一個急停，猛地抱起雙爪拍向少女。
直到這時，大地棕熊才突然發現，那種出生時就伴隨著自己的和魔法的聯繫消失了。它感受不到體外的元素，感受不到儲存在體內的魔力。這怪異的空虛感讓它的動作凝住，獃獃的看著自己的右爪被斬斷，飛了出去。
勝負已分。
「呼喝.……」希爾喘著氣，聽到身後大地棕熊摔倒在地的巨大響動和慘烈的哀嚎。
和這樣巨大兇猛的生物戰鬥還是第一次。
對方的哀嚎喚起了希爾在剛剛戰鬥時被強行壓下的恐懼感，死亡在和自己近在咫尺。
她的手在顫抖，她的心中有黑暗在翻騰。不僅是因為害怕，還因為疼痛，她能感到巨熊的疼痛。
這和幼年時在父親的教導下快速地殺掉一隻稚雞不同。
雖然她當時望著那因為失去生氣而顯得古怪異常的屍體感受到了巨大的恐懼，在母親的懷裡哭了很久，但卻沒有感受到像現在這樣沉重的罪惡感。
她沒有辦法一擊殺掉這個巨大的生物。
它在痛苦，在哀嚎，在求饒，在詛咒敵人，它渴望被拯救，它直面著死亡的恐怖。
「真是可憐，但我還是要殺了你。」她這樣想到。
希爾再次衝鋒。
要快，要更快，要更靈敏。她身上的紫色鬥氣變得更加濃郁，高速移動中整個人都變得虛幻起來。
大地棕熊弓起腰背，蓄勢待發。
血液不停地從它右臂的傷口處湧出，每一次心跳過後它都會更虛弱一分。它快要動不了了。
砰！全身的重量都壓在這一爪上，它砸出了自己生命中最後一擊。
巨大的煙塵像水波一樣蕩漾開來。周圍的樹木一陣顫動，落下了大量的殘葉。
希爾再次急轉避開了這一擊，卻被餘波震得失去了平衡。
大地棕熊強忍著眩暈，視覺一片昏暗，拼盡全力向左擺動脖頸，快似一道棕色閃電咬向希爾。
希爾猛地翻滾避開這略微失去準頭的一擊，起身揮刀，砍下了它后爪。
大量的流血和肢體的殘缺讓大地棕熊倒在地上再也沒有了攻擊的力氣。
但它還是蹭著一棵樹用僅剩的殘肢掙扎著爬起，倔強地站著。
曾經光滑的皮毛上染滿了鮮血，乾涸的血液在毛髮凝固出大片大片骯髒的黑色。長滿利齒的大嘴發出粗重地喘息和陣陣低沉的嗚咽。
這隻熊再也沒有反抗和逃跑的能力了。
希爾沉默地望垂死的巨熊，心中的罪惡感再次翻騰起來。
「倒下啊！為什麼還要站起來……」
她慌亂地想著。
「它已經失去反抗能力了，自己是不是要停手？如果現在救治的話，說不定還能活下來。」
希爾終歸還是站在原地沒有動，大地棕熊最終還是倒下了。
緩緩地，輕輕地，「噗嗤」一聲倒在地上。激起一圈煙塵，作為它最後的葬禮。
希爾鬆了口氣，搖搖頭將荒誕的想法趕出腦海。在這個殘酷的世界，連人類都不曾享有這樣的待遇。
雖然很憧憬父親的冒險生涯，但父親也給她講述過其中艱辛。
誓死保護身邊的人，再順便做一些讓自己開心的事。這是父親教她的話，她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明白，但看著父親悲傷的臉龐，她還是將它謹記心中。
她還知道，她該是要殺人的。
因為這個世道，也因為她有這樣的力量。
自己不久就要踏上旅途，這就當做給父母的證明吧：她已經有為了守護自己和身邊的人面對強敵，殺死敵人的能力和覺悟。也許這能讓他們安心一些。
她慢慢走向滿是血跡的巨熊，突然注意到它還活著！
大地棕熊微弱地喘著氣，正在用渾濁的眼睛看向她。
站在這頭巨熊身邊和它對視了幾秒鐘，希爾說道：「本來想選個容易的目標的，不過現在可以吃熊掌了。」
她試著把自己擺到獵食者的身份上，感覺自己好受了些。
借著樹高高跳起，一刀砍開了巨熊的頭。
取出大地棕熊腦袋裡那顆晶亮通透的淡黃色額魔核，希爾就坐在它巨大的屍體上，看著魔核沉思。
「這麼容易就說服了自己，居然還感受到了殺生的快感。真是讓人討厭。」感受著心中混雜翻騰的對死的恐懼，對生的擔憂，身為獵食者的優越感和更為深邃黑暗的東西，她的心混亂無比：「我以後不會變成殺人鬼吧。」
▽
「我去。」終於趕過來的托利亞看了一眼這一地的慘狀，趕緊背過身子：「你們快點，一會就該引來其它魔獸了。」
莉莉婭則是慢慢踱步到死去的巨熊身前，看了看巨熊朝向天空毫無生氣的眼睛，又好奇的挑起一縷從巨熊腦部傷口流出的白色物質，舔了一口，難吃的吐了吐舌頭。
看了眼沉默的希爾，莉莉婭發出「嘿呦咻」的聲音，爬上了巨熊的屍體，走到希爾身邊，輕輕的抱住她。
抱了一會希爾，莉莉婭摸摸她的頭說道：「希爾，了不起。」
「.……」
「啊，糟糕！希爾哭了。」
「才沒有啊。」希爾用手背擦了擦有些濕潤的眼睛笑道。
莉莉婭也沖著希爾笑了笑，然後跳下屍體指了指熊的前爪。
「希爾醬，從這裡切開。」
希爾聞言從熊身上跳了下來，按著莉莉婭的指示，再度燃起鬥氣，助跑幾步，一刀劈下了巨熊的熊掌。
莉莉婭用手按住被劈下的熊掌「嘿」的一聲，好像做了什麼，熊掌就消失不見了。
就這樣，莉莉婭和希爾很快的將四隻熊掌處理掉，叫上托利亞一起離開了。
▽
「姐姐你好慢啊，剛剛去哪裡了？」走在下山路上的托利亞向姐姐埋怨道。
「鏘鏘鏘！」莉莉婭聽到問題，得意地伸手做出一個捧著什麼的動作，然後她的手裡出現了一瓶標籤上寫有「迷」什麼什麼的奇怪藥水，又快速消失。
「啊哈哈，拿錯了。」對著一臉懵逼的托利亞傻笑了一下，她又做出捧東西的動作。
「鏘鏘鏘！」這回莉莉婭的手中出現了一個白色的袋子，裡面裝著一片片的蜂巢：「蜂蜜！」
托利亞驚訝的看著袋子里的蜂蜜：「哦哦！這個銀白透亮的顏色，難道是冬蜜？大豐收啊今天。」
「哼哼~」莉莉婭得意的挺胸，然後將裝著冬蜜的袋子收好問道：「到是你們怎麼跟剛剛那個大傢伙打到一起了？」
「還不是因為那邊那個笨蛋。一直嚷嚷著說馬上就是夏日祭了，要打個大獵物回去。發現熊的蹤跡后說要探查一下，結果剛一靠近，那熊就跟瘋了一樣衝過來了。」
「我也不知道那隻熊會那麼厲害的魔法啊。」希爾有些悶悶不樂。
「可是我們明明可以跑的啊。」托利亞脫口而出，對上了希爾的目光，表情變得有些尷尬。
「托利亞！向希爾道歉！」瞬間就明白了怎麼回事的莉莉婭氣鼓鼓地說道。
「對，對不起！」
「可是今天的希爾很奇怪誒，這種程度的挑釁就忍不住怒氣了。」托利亞疑惑的看著希爾：「難道是因為那天晚上探險的事情？回去被奧西大叔訓斥了？」
「我這麼笨真是不好意思了！」希爾找到一根斷在地上的小樹枝邊走邊踢的回答道：「沒有啦。只是告訴我沒有主人允許，不要到別人家的地方亂跑。但是明明那個地方真的有古怪啊。」
「說的也很對？」
「可是那天起我就感覺到家裡怪怪的。媽媽也絮絮叨叨的跟我講了很多，擔心我夏日祭后出去上學的事情。」
「嘛，畢竟要遠行，肯定不是不放心的。」
「我已經很強了！」
「哦，剛剛是誰被追的滿地打滾抱頭鼠竄。」托利亞毫不留情的吐槽道。
希爾一腳踢飛了樹枝，顯得有些沮喪：「害他們擔心我也很煩的啊。明明那兩個人之前都像傻子一樣每天就知道瞎開心的，一幅巴不得趕我走的樣子。」
「咳。」托利亞乾咳了一聲不知道如何接話，心裡吐槽道：「你也是像個傻子一樣每天搞事瞎開心。果然傻是會遺傳的么，真可怕！」
「吃蘋果！」莉莉婭又變出一個袋子，從裡面掏出一顆紅彤彤的蘋果遞給希爾。
「額……謝謝」希爾接過蘋果感謝道。
蘋果表面飽滿光滑，彷彿浸滿了夏日的陽光一樣紅的發亮，看起來美味多汁的樣子。
「什麼時候我也能像這顆蘋果一樣成熟起來呢。」
這樣獃獃的想著，希爾咬了一口蘋果。
「呸！好酸啊！呸呸呸！而且還苦！」
「對吧對吧！」莉莉婭雙手捧著臉頰用力點頭，一頭粉發波浪般地顫動著，臉上也浮現出「啊，好酸」的表情：「超級酸的！」
「所以你明明知道很酸為什麼還拿給我吃啊！居然還摘了一袋子！」
「誒嘿嘿！」
「好的東西就要大家分享嘛~而且希爾剛剛的表情和蘋果很配啊。」
「這和明知道是毒蘑菇還拿給夥伴做湯喝，最後導致全員中毒有什麼區別！」
「你都沒有吃過和我一樣的苦，憑什麼和我談什麼幸福！這樣的感覺？」
「完全不懂啊！」
「所以說希爾還是小孩子呢。乖乖。」
「不要摸我頭啊！吃我一記天o龍斬！」
「哇啊啊」莉莉婭誇張的叫著向山下逃去：「好可怕希爾醬好可怕！」
奔跑中莉莉婭取出袋子中的蘋果回頭向希爾扔去。
「看我秘法：聖誕節的蘋果！」
可憐的蘋果被希爾在空一刀斬成兩半。
「唔，居然沒有像狗一樣一口叼住，果然對女孩子沒有用么。」莉莉婭失望的轉過頭繼續逃跑。
「對男孩子也不會有用的啊！」托利亞不禁扶額，然後追著打打鬧鬧的兩人向山下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