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夜空下
午夜時分，小鎮邊緣的某一倉庫區。
路邊被飛蟲不斷撞擊的魔法燈亮著昏暗的光，老舊的石板路在燈光下泛出模糊的青灰色。
走在石板路上的守夜人左右檢查著路邊大大小小的倉庫。
一些倉庫已經破舊不堪，卻並沒有被拆除或者修繕。牆壁倒塌，屋頂陷落，月光下張大著嘴顯得古怪又可笑。
這裡並不是給行商們存放貴重物品的地方。小鎮居民們在這裡堆放農具雜物，剛收來的未去殼研磨的穀物也常常堆放在這邊。完全沒有值錢的東西，盜賊也不會光顧這裡。之所以有守夜人，也只是為了預防火災，畢竟這裡堆放著不少易燃物。
然而小鎮已經幾年沒有發生過火災了，守夜人也只是例行公事。
已經走過一半的路程，連野貓都沒有出現一隻，這讓他感到有些睏倦。
正當他打了個哈欠，準備繼續完成自己無聊的工作時——驚然發現前方原本幽暗無人的路邊不知何時站著一個幽靈！
身形虛幻飄在空中，身上發著稀薄蒼白的光。
幽靈背對著他，但依稀可以看出是一個年輕的少女，扎著長長的馬尾。
守夜人因為震驚和害怕一時呆楞在那裡。還沒等他想清楚該跑路還是該用他那拙略的一階鬥氣上前試探一下，幽靈已經穿過牆壁進入了倉庫里。
——
「哦？然後？」喝著果汁確認了一下對方黑色裙底下的狀況，托利亞繼續用無聊的聲音問道。
「然後被嚇得四肢酸軟的守夜人就落荒而逃啦。」
「切，好弱。」
「嗯……可以完全再現身體的幽靈……大概只有英靈，巫妖之類的力量強大的靈體了。白光的話或許可以排除巫妖。但靈體不會平白無故在普通人面前現身，畢竟靈魂法術是被教廷明令禁止的異端。」已經收拾完家務，同樣坐在桌前喝果汁的莉莉婭用食指圈著一縷粉色髮絲，微微側著腦袋做出思考的樣子說道。
「所以渴求真愛是？」托利亞問道。
「即使作為幽靈也要存於世間，一定有她不能割捨的理由吧。」希爾壓著嗓子，語調低沉：「那是一段凄美的愛情故事。」
一邊說著，似乎是為了營造氛圍，希爾抱膝坐下，將下巴靠在膝蓋上，低垂著眼眸。睫毛在燈光下拉出長長的陰影，讓她的眼神看起來昏暗無光。
「那個倉庫是他們相愛相識的地方。他們無話不說無話不談，兩小無猜，柔情蜜意。他們愛的那樣深刻，將對方視作自己靈魂的一半，生命的意義。」
「但是.……」希爾將膝蓋抱的更緊了，盡量讓自己的語調顯得憂傷：「身份地位的差異成為巨大的鴻溝橫在他們之間，讓他們不能結合。她想盡辦法為了對方付出了一切，對方卻毫不知情的漠然離去。痛苦的仇恨和深刻的愛讓她無法安心離去，最終化作幽靈徘徊在他們相知的地方，呼喚著她的愛人。」
「哦，那她一定還是一位強大的神秘法師，所以才能保有完整的靈體。她還將她一生積攢的魔法物品都留在那裡。只要誰能幫助她實現最後的願望，就能獲得一位神秘法師所有的傳承！」
「其實她還有一個美麗的貴族女兒，擁有巨額財產。實現幽靈願望的人還能得到信物。迎娶這位正被想要奪取她財富的惡毒親戚迫害的孤苦無依的美麗貴族少女！」
「從此改變人生，掌握力量，富可敵國，抱得美人歸。」
「哼哼，心動了吧！」希爾再次高高站在凳子上，得意地說。
「我拒絕。」托利亞冷淡回答道。
「為什麼啊！」
希爾叫著跳下來，雙手砰地拍在桌上。左腿后蹬，右膝跪向凳子。裹在黑絲下的修長左腿撐出一條優雅的弧線。大量金色髮絲流過肩膀，微微擋住了因為俯身似乎要逃脫抹胸束縛的胸·部。
她用這個充滿張力和魄力的姿勢大聲問道:「這可是幽靈誒！活生生的幽靈！可能一輩子都見不到的奇迹誒！你不是法師嗎？你不是該有顆充滿渴望，追求神秘的心嗎？」
「首先，我是元素派法師。」托利亞喝了一口果汁繼續用平淡的語調說道：「姑且不論你從哪抄來的小說內容，單考慮到你歷來任務的信譽度。我認為那個守夜人喝多了出幻覺的可能性比較大。我不想把精力和法力浪費在沒有結果的事上面。」
希爾有些生氣的沉默地盯著托利亞看了一會。
「你好像忘記了某些事。」
希爾開始面帶微笑說著從小說中抄來的話：「只有解開一個秘密，才能保住另一個秘密，不是么？」
看著「這誰？她在說什麼？腦袋被奶擠了吧」一臉困惑表情的托利亞，希爾有些氣惱。
「可惡，快點想起來啊！你一個人在房間自嗨被我看見啦，我在威脅你啊！」希爾眼睛瞪得大大的，在心中怒吼。
「呱？」
「呼哧呼哧！」希爾喘著粗氣在心裡告誡自己道：「不行，這裡要冷靜，要冷靜。」
「這時候如果是莉莉婭的話.……」
希爾將左眼閉起，半睜著深紫色寶石般晶瑩的右眼凝視著托利亞。右手食指豎直在唇邊輕輕壓住柔嫩的雙唇，左手輕輕掀起裙擺露出黑絲包裹著的大腿根部。因為缺少雙手的支撐，不自覺地臀部后翹胸·部挺起，整個身體在纖細腰部的支撐下彎出一條完美的曲線。
「哇啊啊！」莉莉婭突然叫著出現在他們之間，抱住托利亞的腦袋說道：「我要生氣了！不準勾引我家托醬！」
「誒？啊哈哈。」希爾揉了揉後腦勺，讓她的金髮變得更加散亂，臉頰微紅有些尷尬地說道：「我剛剛那只是威……提醒啊，提醒！」
「.……」托利亞窒息中。
——
「托醬居然就這樣簡單得被誘惑了！沒骨氣的男人!」走在去往倉庫的路上，莉莉婭踢著路上的石子抱怨道。
少年看風景中……
「還有，希醬不乖！學壞了！我再也不會借給你小說看了！」莉莉婭把頭扭到一邊，微微嘟起嘴做出一個生氣的表情。留給希爾一頭在月光下變得更加通透晶瑩的淡粉色長發。
「原來是你給她看的啊！」托利亞在內心吐槽道。
希爾挎著莉莉婭的右臂，走在莉莉婭身旁。身體側身向前傾，探頭看向莉莉婭說道：「不要生氣啦，總之我錯了啦。」
金色長發流水般瀉下，和莉莉婭的粉發，以及天上的銀河交相輝映。
托利亞跟在兩人身後，雙手在腦袋後邊交叉撐住頭部，仰頭看著天上的群星。
夏天已經快要接近尾聲，夜裡的空氣涼爽舒適。天空晴朗清澈，半個月亮掛在空中，彷彿只是大一點的星星，隱沒在無盡的星光中。
無論多少次仰望星空，都會被它震撼。磅礴繁複，數之不盡，亘古不變。在星光下，人類感受著自身的渺小，窺探著這永遠無法看清的神秘。暗自揣測，在夜空那深邃幽暗下還隱藏著多少顆閃亮的星。
不得而知，無處可知。從人類吞下智慧果被趕出神國起，就在星光下，在恐懼和渴望中追尋著神秘。點燃薪火驅開迷霧，卻又在更深的黑暗中迷失方向，而群星依舊在天空中閃著不變的銀光。
「如果這些真的是來自千百億年前的光，」托利亞回想著記憶中的知識暗暗想到：「恐怕那些隕落在神話戰爭中的眾神也不曾知曉吧。恐懼著，渴望著，崇拜著，最後滅亡。和人類也沒有什麼區別。」
托利亞這樣想著，打了一個寒顫，又將視線移到走在前方的兩隻少女身上。
「女孩子真是可愛又迷人呢。」他這樣讚歎道。
並不是存有什麼邪念，只是單純的讚美。可愛的女孩子真可愛。就是這樣，沒有任何誇張，只是單單將原本存在在她們身上的屬性拿出來又說了一遍而已。就好像說七是質數一樣，無可辯駁的話。
就這樣，托利亞欣賞著兩隻少女嬉鬧的身影，在黑夜中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