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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禹傳】啟程之前2

  他睜眼,那雙深邃的眼睛裏透著如同映月之潭的幽深,而他的動作,就像是虔誠的信徒在親吻至高無上的信仰,無比的溫柔與珍惜。黎忡一怔,“……白將軍?”白起微微翻身躺到外側,將黎忡摟進肩膀中抱著道,“睡吧。” 他是在體諒自己的身體。 其實白起的身體還熱著,黎忡甚至能清晰地感到他抬頭的欲望正難耐地頂著自己,可羞臊的同時,黎忡靠在他寬闊的懷裏隻覺感動無比。 白起,對他自始至終都是這般好。牆上不斷跳動的火燭虛影之下,黎忡控製不住有些紅了眼眶,他將手輕輕搭在白起攬在他肩膀的手背上,看著床邊厚布製的大帳簾幕在夏風的吹動下猶如波濤起伏而輕聲柔道,“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漢燦爛,若出其裏。”太陽和月亮的運行、銀河星光燦爛,好像皆是從這浩瀚的海洋中出發的。如同他們本軌跡不同,敵我立場明顯,奈何惺惺相惜走到彼此眼前。黎忡本以為他們同為男兒的立場近到赤裸觸碰會極度不適應,甚至為世人所唾棄,絕不會得到一絲甜蜜,畢竟到時候等著他們的是無比抑製的糟糕環境——這份感情隻能低調沉默地進行,沒有人知道,甚至不能夠開口和任何人說,喜怒哀樂深藏心中,麵對朋友的質疑也隻能昧著良心否認,大多時候都隻能保持不遠不近的距離……這份孤獨與不被認可的邊緣情感……從來沒有幾個人能扛得住。就算那一日黎忡耐不住多年情感壓抑而爆發使得兩人有了肌膚之親,他也沒有看好過他們。可這一刻,他想試著去相信,相信他們或許,不同於那些普通的人,他們或許,可行。因為他意識到,白起給他的東西,足以讓他放下所有擔心,去麵對一切暗地裏的嘲笑與波濤洶湧。 他給的是一份永不會改變的無聲承諾。不是一天、一個月、一年的一時新鮮,而是十多年的日夜,從未變過。在兩人隔著距離的時候沒有,近到肌膚相親後更沒有,唯一改變的,就是白起對他更為遷就與照顧了。 聞言,白起隻是更加緊了緊抱住他的手臂。 懷抱中,僅餘溫暖。剛才那句詩詞的最後一句是:幸甚至哉,歌以詠誌。足以構寫出黎忡此刻心情。——更深月色半人家,北鬥闌幹南鬥斜。 今夜偏知春氣暖,蟲聲新透綠窗紗。而這首詩的夜色,則勾勒出了今夜的他們二人。不是嗎?同樣的夜,而另一頭,黎暮卻失眠了。 帳中悶熱,也不知是他的心煩所至還是天氣真的是又悶又熱,總之他無法在帳中待下一刻,在床上輾轉片刻越待越悶,幹脆下床穿靴出了大帳,跑到山坡上的草地上躺著。 室外涼爽的夏風從山坡下向上吹拂過來,帶走所有皮膚所有粘膩的濕熱,他枕著手看著蒼穹中並不圓滿的朗月,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 今天,是第二個他爹不在房中睡覺的日子,說實話挺難受的,那種難受來自於揮之不去的落寞與嫉妒。 或許每個單親家庭的孩子成長經曆中似乎都有這麽一塊,不管是父還是母,在你長大之前他們永遠是你的唯一,你也是他們手心裏最為珍貴的寶物,含著怕化了捧著怕摔了,不管多麽嚴厲的對待方式,都不離疼愛的本初。黎忡與他都是嘴上從來不會哄人的人,甚至黎忡小時候對待他的方式一度讓黎暮非常不理解,看著別人受傷跌倒了爹親都是第一個站出來疼著抱著,他卻一概隻會站在邊上默不吭聲的看,黎暮真是氣急了,開始有記憶那會兒沒少因為這對比而內心憤恨不已。可後來他發現,黎忡沒有一次是真的冷漠的,隻要看到他生氣或是受了委屈,即使麵上沉默不語,那一日卻都會對他格外溫柔,黎暮愛吃紅燒雞翅,隻要他哭了,黎忡定會讓孫娘為他做上一頓。晚上也是,沒有一次是在他先睡著之前睡的,不管多晚,黎忡總會輕拍著他的背,和他低低說著天南地北各種有趣的故事,直到他呼吸均勻沉睡過去,他爹才會吹滅燭火合身躺下。再後來,長大了,黎暮明白了為什麽黎忡不去伸手扶他,因為他是男人,黎忡想要他成為一個不管經曆什麽風雨都能從泥坑裏爬起來往前走的人,況且,他掐準了自己熱愛自由的性子,若一味的在旁駕著他走,等同於將他架在了框架之中成長,黎忡不想要這樣。 黎暮本來也不是個會循規蹈矩的人。 黎忡給了他最大的成長自由,一直站在他的身後支持著,守護著。 從小到大,黎忡都隻有他,生活的所有重心其實都是圍繞著他轉動的,十六年的日夜,黎忡從未與他真正分開過,就算十歲時搬到了白府,黎暮已經是個半大的小子了,黎忡還是保持著最初的習慣,習慣於看到黎暮閉眼安眠後才回房睡去。甚至經過小時候那次電閃雷鳴之夜後,黎忡知道他害怕,但逢雷雨天,黎暮經常能夠看到窗外黎忡半夜挑燈來探望他的影子。他是這般的細致體貼,怎能和冷漠二字掛的上鉤呢?如今,這些好,卻都得拱手讓人了。黎忡守著他的時間也到此為止了。黎暮覺得自己好像一夜之間被放逐到了他鄉的異客,離開國土的無歸屬感讓他迷失了前進的方向,想回,也找不到回去的路。於是他才明白,時光如箭的含義,他隻有跟著箭頭的方向不斷往前走,不管身後留下了什麽,那都不再屬於他。小草隨著風向向一邊傾倒著,發出一種輕微的“唰唰”聲響,響在耳邊猶如刮在心上,帶來微微的癢與疼,清風帶起黎暮耳邊的發絲。原來,他沒有自己說的那般灑脫。若說黎暮前半輩子有深愛過誰的話,那隻有黎忡了,無關於愛情,那是最深刻的親情,用日、用夜貫穿始尾的一份心情,一種連心的羈絆。原來,要將自己一半的心掏空遞給另一個人會這麽難受。黎暮想著,緩緩睜開眼睛,細密的睫毛輕輕顫動著,那雙總是清亮如同琥珀的眼睛,紅了邊框。爹……一向都最了解他的脾氣,一定是想到了他如今的心境,才會一直顧慮地與白將軍保持距離的吧?也不知道……他今日有沒有將負麵情緒掩飾的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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