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禹傳】皇城

  白猊白漓不敢再想下去，因為聽到真相的這一刻，足以讓他們深思許久。黎忡見黎暮翻身上馬，跟著一蹬馬腹至他身邊，一抬眉問，“你告訴他們了？”黎暮垂睫擋住目光之中所有抑製不住的狠厲，“我要讓他們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些什麽。”黎忡歎了口氣，什麽時候見過黎暮這樣？他雖不算好脾氣，可從不會動這麽大的怒氣，剛剛他過去阻攔的一瞬間，從黎暮眼中看到了恨不得殺人滅口的眼神，不由震驚。白禹對他來說，份量重之又重。可是白落說的對。“你不該這麽衝動，現在秋後算賬也於事無補，白家是將相之家，往後三子還得協同作戰，不可折一。”八月毒辣的太陽似蒸空了一切濕度與空氣，讓人燥熱不已，可這一刻黎暮身邊的空氣卻讓人感到無比寒冷，就像是一層冰冷無形的劍氣，帶著肅殺之意將周遭的一切完全抹殺。他冷笑一聲，“算賬？我可是在感激他。”“感激什麽？”黎忡皺眉，都氣到說反話了，黎暮這怒焰，怕是一時半會還消不掉，看起來到時候行軍作戰少不了還得嗆一頓白漓。大局上來說，這對內部團結的影響非常不利。黎暮知道他爹在想什麽，“這不是反話，之後我也不會再刻意針對他，我確實感激他將白禹兄長的身份親自摔成粉碎，若今日白禹平安無事跟著來此，我又怎麽能打他這兩拳！”白禹還是會為他一個勁的說好話的。黎忡見他好在還算冷靜，沒將私人恩怨帶到大事上，遂暗自鬆了口氣，“所以你這兩拳有何意義？”“一拳是為白禹以往受的委屈打的，還有一拳是因為他叫了白禹的名字。”“你覺得他不配再叫白禹的名字？”黎暮低沉語調反問，“他配嗎？”哪怕他剛才問他的時候，說一句悔，他都還能算是個有良心的兄長。可他喪失了最後的選擇機會。黎暮替白禹感到失望。黎暮看著前方鬱鬱蔥蔥的林間小道，陽光下，清亮的視線冷靜幽深，“白禹當他們弟弟的一條命，已經被他親手扼殺了，現在這世間隻有龍禹還活著，至少在他們二人麵前，他不再姓白。”兩拳，便宜他了。黎忡這次忍不住真將心裏的悶氣歎出了口。“皇城把手森嚴，離雲南路途遙遠，一去一回耽擱軍機，單槍匹馬也不可能成功，蜀帝既然要用他，便會治好他，暫時不會妄加殺手，白禹醒來之後若反抗……才會……”才會引來殺機。黎忡沒把這句話講明，可誰都心知肚明。白禹怎會屈居昏君之下？他可是“現下……隻能等到了錦城再想法子了。”黎暮沉默不語。 錦城乃蜀國皇都，白漓因舉報有功，皇帝已將白猊白落放了回去，單獨扣留白起一人待事態平息。　叛亂消息還未傳入皇城。 “怎麽樣？”皇帝站在床榻邊問禦醫。床上白禹緊閉雙眼，經過行針後蒼白麵色已有改善，禦醫收回搭脈的手，“好在發現的早，感染未及心肺，隻需多加調養便能痊愈。”“如此便好。”皇帝揮手讓他退下。 診療完畢，禦醫背上藥箱，在桌邊書寫完藥方後邊跪地告退，俆太忙吩咐跟著來的小太監遂禦醫去禦藥房抓藥，回身見皇帝在白禹身邊坐下，他跟著走去喚了句，“皇上？”皇帝微微俯下身打量著白禹如今出落的眉清目秀的俊挺五官，“一轉眼十六年飛逝，他竟已長這麽大了。”俆太憶起往事不由眉目一彎，“是啊，咱家最後一次瞧見他時，他還隻是個裹著繈褓的嬰孩兒。”“俆太，你說他真是龍家的後人麽？”“眼睛。”俆太一甩拂塵。“皇上放心，咱家親眼見過，他自幼就繼承了龍家那雙標誌性的紫眸，錯不了。” 皇帝的手指輕柔撫上眼前人緊閉的雙眼眼皮之上，眼中閃著崇敬的光，“若真是龍家後人，不枉朕的大將軍養育他十六年，至死也不肯交他出來，不過……也不能怪他，人相處久了總有感情，何況是這珍貴的龍氏骨肉。”“皇上……”俆太聞言皺緊眉頭，抬眼猶豫地開口又止。“說。”“皇上真要派白禹出征？”皇帝歎了口氣，“如今國庫空虛，黎忡那還未融來錢糧，軍隊無法出征，若能得龍家後人相助，隻需一人應敵，便無須耗費糧餉行軍，可反敗為勝。”俆太語氣頗沉，“可……皇上，白禹還未滿十七，這額心間……”他低頭瞧了眼白禹汗濕的額頭，“還沒浮印呐……”伏羲帝君開創華夏文明之時，四海動蕩，帝君身邊有一大將名曰龍駒，紫發紫眸，能通萬物之音，萬獸見之無不臣服跪叩，其身邊更有一長尾如糜，四蹄如鹿，通體雪白額生二山羊之角的坐騎，被世人神話為白澤神獸。更有歌謠流傳曰：遇聖人治理天下，白澤奉書而至。白澤在世間最後一次出現，是在魏帝魏臻登基一日，它一身晃眼的雪白，踏著清脆的蹄音，自城門前自行而來，世人見之無不紛紛退讓兩邊，跪叩以示尊敬，而白澤性傲，從不向任何人俯身，那一日卻獨獨向魏帝折下四蹄低頭行禮。這個一直以來的神話才被真正的當成真實記入史冊。龍家後人之一的龍鱗，在魏帝時代也曾出現，為楊寧手下三狼將之一，常萬夫當先，一人一豹入敵陣行奇襲之任，輔魏帝期間戰功赫赫。而龍家血緣自來難傳，一脈血緣延續之中，幾百年不過得一繼承紫眸與能力之人，其餘皆是黑發黑眸的普通之人。白禹，是世間出現的第三任，在曆史記載中則是千百年來第十個紫眸之人。傳言龍家繼承紫眸之人，年滿十七額間顯印，力量覺醒便可號令群獸為其征戰，而十七之前，常是體弱多病，生命力低下。不止如此，似乎是有得必有失，老天自來都是公平的，他們擁有不尋常的力量之時，同時也剝奪了他們的壽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