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禹傳】白家2

  “張揚？！”白漓走到柴房廢棄的床邊上俯視著床上臉色蒼白如紙的人，憤恨道，“就因為他一個白禹，你看看白府現在成了什麽鬼樣子？爹被刑訊至今，大哥二哥今日也一直被扣在大理寺生死不明！你還不肯交出他！” 孫伯見他抓住白禹的手腕要將他拖出床榻，連忙阻止，“三少主！白禹是將軍特意藏著的！若此時交出他便是浪費老爺一番苦心呐！！”“苦心！？”白漓一把將白禹扯到地上來，床榻上的錦繡薄被被拖的落在地麵，見白禹了無生氣歪歪扭扭倒在地上更是氣不打一處來，“我看他是狼心狗肺！才會眼睜睜讓家裏人為他受罪而躲起來不出麵！”孫伯噗通一聲跪了下來，老淚縱橫，“將軍護他是因為他也姓白！將軍走之前再三囑咐小的，就算天塌下來也要護住他，如今四少主這般奄奄一息，三少主真要狠心將他送去皇城送死？”白漓一聽激動地紅了眼眶，“好一個他也姓白，他姓白咱們就都不姓白了嗎？大哥是這樣，父親也是這樣！你也這樣！隻要為了白禹，你們赴湯蹈火在所不惜！其他人就都可棄置！”他情緒高亢，握緊拳頭，眼中幾欲哭泣。總是這樣的，從小到大，不管什麽事，他們做成功了就是應該的，白禹做成功了，父親就比誰都高興。就連春節做的新衣裳，白禹也總比他們多一套。出征打仗時寫回來的家書也三句不離問白禹過的如何，可他們呢？明明他們才是他的親兒子，可卻何曾獲得過與白禹一般的關注？不管他們做的多好，在父親眼裏都及不上一個外來子做的一件小事。如今為了他，所有人都身涉險境，現在再告訴他，這是他爹的意思。所以就算他們都死了隻要白禹活著就無所謂嗎？白漓眼眶含淚惡狠狠瞪了地上渾身血跡斑斑的人一眼。“明明你不該姓白的。”他的目光之中是無法言說的多年怨恨及排擠。若是沒有他的話……如果隻有他們兄弟三人的話，父親還會變成原來的父親，大哥也會與他們如同往昔溫和以待。白府也不會落得今日下場！白漓握緊拳頭。孫伯見他轉身要走出大門，定然是告發，連忙關上房門插上門閂阻擋他的步伐，“三少主！算老身求你了！萬不可將四少主交出去啊！他現在身上傷這麽重，耽擱治療的話，會死的！”白漓麵色堅毅抿了抿唇，手上拉扯白禹手腕的力度半點未鬆。白禹依舊乖順地躺在地上低垂頭顱，往日裏形狀優美的雙唇上滿是因長期幹渴導致的破皮，孫伯是用自己衣服抱住白禹抱過來的，可還是沒止住血跡從進門開始蜿蜒，一路到了床邊。白禹衣物上除了血漬還有不少地方因為長期照射不到陽光長了黴菌和青苔，往日裏健康矯健的小麥色膚色全然不見，成了一種如臨終之人的灰白。哪裏還像是個人，猶如一張剪紙，修長的手腳無力搭垂在一邊，不過二十七天未見，他的臉上已浮出清晰骨架棱角，脖頸、腮骨、指節、但凡露出衣袖的地方都瘦的不成樣子，就像久病不愈多年癱在床上的病患，隻有微弱的呼吸證明他還在存活。白漓到底還是個人，雖然不喜歡白禹，可畢竟是在一起生活了十六年人，見他慘狀心中一種痛快淋漓大仇得報的快感一閃而過後還是有了一絲心軟。可這點心軟和白禹的存在對他們往日以來施加的精神折磨、以及目前白府嚴峻的情勢比起來——太過微不足道。突然，門口傳來整齊的腳步聲，是換崗的一匹士兵自皇城中而來。孫伯心中一驚，白漓已向門口走去，孫伯再度衝來拉住他，“少主，不可啊！” 白漓瞧他一眼，不顧他的竭力阻止，一把將他推開，轉身將門閂打開，對著正在走進的侍衛揚起下巴道，“勞煩為我通報禁軍統領，白漓有事稟告。” 孫伯被他甩在地上，聞言連忙爬起身急切喚道，“三少主！”禁衛軍一愣，跟著往屋裏看去，見到一直以來搜尋的人就在地上瞬間驚訝地睜大眼睛，忙揮手叫來同伴衝進屋內帶人，孫伯被架開時依舊死命護著白禹哀求士兵，可即使麵對身後老人家聲聲哀切的懇求叩首，白漓依舊頭也未回向前走去。如果白禹一命能夠換回父親與大哥二哥三命，他願意這樣做。即使事後會被父親說是背信棄義也好。今日有他沒我！現今已是計劃實行後的第五日，算來從白禹被囚開始已過了三十五個日夜，來自四麵八方的十一萬起義兵陸續自雲南集結，告天下公文及募兵告示一貼出去反響巨大，除卻這十一萬投奔的兵力外，竟還募到了五萬自各個郡百姓中而來的新兵，在起義兵的勢頭不斷日益壯大下，雲南刺史淩駿被民意推舉為帥。 淩駿正在校場欽點出征部隊，黎忡黎暮站在一邊的烽火台上，麵對底下站的齊整的人山人海，皆有些喜出望外。黎暮將手撐在圍欄上，任高處的寒風對著他的身子呼嘯而過，迎風將脊梁骨挺的筆直，他環視四周心中計算著昨日呈上來的軍報，大致盤算著人數，“十九萬，雖比皇城剩餘的六十萬大軍要少，不過已有可比之資了。” 一旁的黎忡頷首，與黎暮相似的清亮目光之中是深不可藏的睿智。炎熱的七月在每個人各自的拚命下一晃而過，現今已到八月初。黎暮又俯視了一眼底下各色曾經來過黎府拜門的各路大臣，帶文臣帽子的、帶武將頭盔的、身穿寬袍大袖的、身穿短袖盔甲的……吏、戶、禮、兵、工五大部之中的重要人馬應有盡有，這些人都是這一場反叛戰的關鍵核心，每一個人都起了至關重要的作用，能在情勢嚴峻下讓各路兵馬沒有調令而通過城防、又壓住消息不讓皇城知曉，少不了這些連鎖複雜的人際脈絡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