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禹傳】黎家,告別
上一次汶江道時他聽聞消息整個人無法再在屋中坐立一刻,將黎暮寄放在白府後就單槍匹馬衝上山去,還跟著白起去北平打了近兩年的仗。 黎忡到現在還覺得他當年可能是瘋了。“哎,爹你還這麽年輕就守寡,一個人活的清湯寡水寡然無味的,白將軍要是個姑娘我真希望他能當我娘。”黎暮還不太明白他們之間是何糾纏,隻當他們友情深厚,黎忡不好意思說出口罷了。 黎忡潤白的臉上依舊泛著淡淡紅暈,在月色下肌理彷如罩著一層淡淡柔光,他低下頭,垂睫看著地麵,“是啊,他若是個女子便好了。”若是女子,黎忡便不會再有任何疑惑了。可現在,他不明白。所以,無法對著那雙期待的目光肯定地點下頭。也不能點頭。 “走吧,趕緊回家準備一下。”黎忡不想再思考下去,現在不是該優柔寡斷的時候。黎暮了解地瞧他一眼,並肩走在他身邊,突然馬蹄聲迅疾而來,有人策馬而過,黎忡險些被刮到手臂撞到,黎暮連忙將他往自己身前一拉,自己則一步跨到他身後用背護著他,黎忡被拉扯地圈到他懷裏,一時間有些微愣。黎暮回頭見那人差點撞到人還策馬奔走頭也不回,一時眉頭一皺想上前打架的心都有了,畢竟是他爹!他爹那身板又不比武夫厚實,單薄的很,腰比他還細!又細皮嫩肉膚白如玉的,撞一下磕破皮了怎麽辦?!黎暮越想越氣,一步要衝上前,卻見那人在下一刻回頭做個對不起的手勢,黎暮這才收起眉頭一舒對他揚了揚手示意算了。黎忡一抬頭看著黎暮近在咫尺的下巴,輕輕推開他直起身,“暮兒,你長高了。”已經……快比自己還要高出些寸了,黎暮的身材自小就高大修長,在同齡人裏幾乎沒有,在成年人裏更少,他長的很快,已經一米八左右了。黎暮彎唇一笑,“你養的好,美黎郎。”美黎郎這個稱呼黎暮第一次聽還是從鄭三娘嘴裏,說是美人如玉君子溫潤,當時聽的黎暮一愣,笑得肚子都疼了,對於他來說,天天近在咫尺的爹長的好看不好看他根本就鑒賞不出來,可現在長大了,有了異性吸引力與鑒別能力,才發現他爹這長相,在男人裏頭確實少見,有時候看著確實像清雅高潔的美人,可他爹身形清逸修長毫不女氣又彌補了這份略顯微弱的氣勢,這組合可不就是美人如玉君子溫潤麽?和時下四處普通又粗獷的男人相比,他爹,意外的挑眼。黎忡又好笑又好氣撇他一眼,背過手傲氣地邊走邊道,“敢調笑我,膽子肥了。”黎暮連忙三兩步跟上去,手枕腦後一派悠閑,“誒!這可不是我叫的,城裏的姑娘私底下都這麽叫你,美、黎、郎!”黎忡站定一回身,伸出手指警告般指著他。 黎暮麵上的笑凝固在臉上,他停駐腳步,揶揄地抬了抬一邊眉,“又要我罰抄?我的字現在不比你差,用詞也不比你嚴謹。” 還沒等黎忡嗆他,黎暮先一步走進他,半點沒有受到威脅該有的懼怕,將他的手指掰回拳頭握住,“況且,我長大了,現在你追也追不上我,打也打不贏我,我呀,不幹了!” 黎忡沒想到他會以下犯上,一時間低頭看著他握住自己的手,連手……也這麽大了。 黎暮是真的,長大了啊…… 黎暮說完,盯著黎忡像在思索什麽一般看了看,黎忡剛將目光從手上移開抬頭看向他,黎暮突然將黎忡攔腰一把抗在肩膀上,黎忡嚇了一跳,連忙打他背兩下,“臭小子你幹什麽!放我下來!” 他爹這點小力道對他來說還不如撓癢癢,黎暮笑意盈盈地扛著他原地繞了幾圈圈子,快的直直讓人眼前翻花,黎忡一捂口,險些吐出來。第二十圈後,黎暮才笑道,“好啊,你說要我放你下來的。” 黎忡一下地,被轉的昏天黑地,扶著額頭兩腿一軟險些跪倒在地,黎暮這時候氣定神閑地走到他身邊刻意讓他靠著,笑意更深,“昏嗎?” 好啊,讓他罰抄他在這報複反抗呢!黎忡一瞬間隻當他還是小時候調皮搗蛋的模樣,氣的一揚手要打他,扭頭卻見黎暮唇邊的笑容不知何時消失了,那雙清亮的眼睛中,滿是讓人深跌其中的認真與溫柔,黎忡一怔。下一刻,他伸手摟著黎忡的肩膀,然後……緊緊將他壓進懷中。 貼到黎暮胸口的一瞬間,溫度隔著薄薄衣物席卷而來,黎忡一挑眉,這小崽子今日怎麽走起溫情路線了?“你幹嘛?”黎忡說完伸手要推他,黎暮卻將下巴擱在他肩窩上,用不容抵抗的力度禁錮著他,聲音悶悶的挨在他耳邊說,“還記得小時候,有一天夕暮,我在白府玩累了,你接待他國使臣結束後連朝服都沒換怕我肚子餓急忙先跑來找我,那時候我玩的精疲力竭倒在草地上呼呼大睡,然後你悄悄抱起我回家的那一次嗎?”聽他說起往事,黎忡手上力道不由一鬆,“記得,怎麽了?”黎暮抱的更緊了,“那時候我總嫌你對我冷淡,不像一個父親,心裏想著你要是有白將軍一半就好了,可當你來抱我回家的時候我才明白,你是全天下最好的父親,沒有任何人能夠和你比,黎忡。” 這突如其來的坦白讓黎忡紅了眼眶,他想起黎暮當時在他手臂上坐著摟著他的脖子不斷掉眼淚哭著,原來是想到了這麽一回事,那一句突如其來的:爹,我愛你。 原來是這麽來的。黎暮在他肩窩輕輕蹭了蹭,他感受著黎忡身上熟悉的、淡淡的書卷香氣眷戀地閉上眼睛。“明日,我們就要賭上命各奔東西了,往後天下動蕩不知是何局麵,更不知道是否能活到再見。爹……其實我很害怕,像你上次一聲不吭丟下我去汶江城找白將軍一樣害怕……”他說著仿似梗咽頓了一下,“小時候總是你抱我回家,我怕我今天再不抱,就再也沒有機會讓你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