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宿命4
靳麒反問,“你會因為我不跟你回去就放棄當個賢君嗎?”魏臻:“不會。”靳麒:“那我也不會。”魏臻不會因為挫折而放棄當一個賢君,去創造盛世太平,相反靳麒也一樣。他是不周山上的天官,肩上所負同為天下太平四字,沒有人比魏臻更適合挑起這四個字,所以他所決定的君主無論喜歡的人是男是女,都隻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他看重的是魏臻的品德,他們的理念是相同的,自此就是一根繩上的螞蚱,沒有第二條路可走。魏臻扭頭看著靳麒,他們之間,通過不周山重重生死試煉已有默契,早就心意相通無需多言,這一份彼此支持的關切足以讓他們風雨同舟。“靳麒,我想我們三個一定會成為永恒的君臣。”“永恒?人的壽命是有有限的。”“活在書裏的永恒,不是嗎?”魏臻笑道,他們若是成功了,就會永遠的活在書本裏了,與安寧二字一起,那時便與壽命長短無關。反應過來的靳麒微微一笑。“走吧,我們也該去盡我們的職責了。”魏臻這麽說道。自此以後,他會成為一個帝王,一個賢明的君主,而靳麒,會成為他的丞相,最好的謀士,與他的將軍楊寧一起,了結這個亂世。蘇丹切爾是一個藏地的僧人,二十五歲時決定遊遍全境傳播佛法,遇到楊寧,隻是一個巧合罷了。那時候的楊寧初戰告捷,少年時期的楊寧膚白貌美,脖頸欣長寬肩窄腰四肢修長,那身紅袍銀甲的盔甲穿在他身上很好的修飾出他出挑的身材,將軍人的嚴謹與幹練襯托的猶如璀璨的明月,黑白分明帶著水波的桃花眼,纖長的上下睫毛,看向人的時候顧盼神飛,仿佛將天下所有的靈氣盡斂眸中,他唇紅齒白,皮膚吹彈可破,俊美麵容在戰場上甚至讓敵兵舍不得將刀斧揮下,屢屢失神。當年“出城落絹”這四個字在楊寧未出征之前早已傳遍十國,可沒人親眼見過他是個什麽天人之姿,如今見了之後隻歎他比史上盛名遠播的任何美人都要俊美幾分,根本無法與之比擬,在戰場上那樣肮髒的沙土飛揚的地方,也斂不去他身上一絲半點光輝,他就是一個落在地平線上的太陽,所有人的目光都會不自覺的跟著他走。當然,因為他年紀尚輕,麵容又生的如此白淨俊美,因此不止獲得了不少畸形的愛慕之心,還有許多輕視的目光,可在這一戰過後,卻沒人敢再輕視於他。因為楊寧與他俊美的麵容不同,他很勇猛,矯健的身姿在戰場上猶如一隻敏捷的獵豹,不管多少人圍在他的身邊他依舊能夠突出重圍,但凡輕視他的人,一個都沒有存活回來。他的名字在敵軍之中開始傳播甚廣,他們都開始稱呼楊寧為“伊斯拉菲勒。”胡人信仰伊斯蘭教,伊斯拉菲勒是他們的神話體係中安拉真主手下四大天使之一,有著美麗的麵容負責在審判日吹響號角。現在他們最怕的,就是在戰場上與楊寧對上,那等於被這美麗的將軍宣判了死期,讓人又愛又怕。可敵兵不知道的是,第一次殺人的罪孽感讓楊寧生不如死,夜夜都會被夢魘驚醒,夢到那些戰魂叫囂著要他索命,夢見萬千人對他唾罵不止,夢見自己的雙手總有洗也洗不幹淨的鮮血,最後整條河都成了血海,浸泡在悲泣聲與嘶吼聲還有炮火落地的轟炸聲的血海裏,罪惡感讓他的夢被撕的支離破碎,夜不成眠,當他醒來時,總是大口大口的喘著空氣,仿佛被這夢魘纏住了脖頸,窒息般的恐懼與痛苦。就算是醒著,依舊能看見當利器砍入身體撕裂人體時,對方不可置信瞪大眼睛的絕望,那種絕望像一個木塞封住了瓶蓋將所有空氣都悶在了瓶中,讓他得不到半點喘息。愧疚而悶痛。這就是戰爭的殘酷,他不想成為執行這殘酷的儈子手,可卻不得不握住手中的刀。楊寧的第一仗小勝後,兩軍剛剛交戰結束的第三日深夜,蘇丹切爾赤裸著雙腳走在玉門關的沙土上,路過戰局,聽到一陣低沉的仿佛被刻意壓低的哭聲,他扭頭循著聲音看去。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之中,萬人堆砌的屍堆裏站著一個紅袍銀甲的少年將領正低著頭抽泣著,不過十五歲的年紀,軍服已是左右將軍的高銜,他的哭聲低沉,被壓的隻能聽到鼻子堵塞的吸氣音,不注意看根本就發現不了這還有一個活人,還以為是哪一個沒有死透的士兵在哭。離少將最近的腳邊,是一個與他看起來年齡大小差不多的少年屍首,這個少將一直低頭看著他,就像一個做錯事的孩子。這是楊寧親手殺了的人,第一個殺的人。這個男孩在與他對上的一瞬間,哭著將槍丟下馬對著他說:“伊斯拉菲勒,求你讓我回家。”一個與他同齡的孩子最後對真主的請求。那一刻楊寧猶豫了,卻在下一息看到他的身體被之後落下的炮火炸成殘渣,不知是身體哪裏組織的碎屑與血液噴灑在他的臉上,讓楊寧至今記得當時的震撼與觸感,那是濕熱的、與他們的溫度無異的軀體,卻被炸成了粉末。一個還沒長大的生命在他的眼前消逝了。而他隻能眼睜睜的看著。蘇丹切爾見他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沒有想要叫他的意思,隻是合身在不遠的戈壁處坐下轉動著經綸,口中念念有詞為這些戰死的英魂超度。失魂落魄很正常,第一次踏上戰場的人總有一道無形的坎,那需要自己去克服,如果站著,能讓他的心淨,能讓他找到自己要找的答案,那他就需要這樣站著。這個少將,站了整整一夜。直到第二日清晨,他還是一動不動的站著。蘇丹切爾已經休息夠了,他起身,最後轉了一次經綸,轉身而去。令人意料之外的是楊寧跟了上去,他沉默的跟著這個紅衣僧人的腳步,一言不發,直到蘇丹切爾停下腳步轉過身。蘇丹切爾問他,“你要跟我到哪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