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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偏偏，他們是兩個國家，更巧的是，他們是兩個敵對的國家。顧意沒有說話，隻是手下撫平琴弦，再抬手，悠閑的音色轉變，彈了一曲楚漢相爭琴曲。楚漢相爭之時，劉邦起兵新豐，項羽亦離了故鄉。這就是顧意的答案。如今瓊楚相爭，顧意不會眼睜睜的看著他將戰馬踏進他的家園。嶽朗也不會任他下贏這一盤棋。他們，走，一起走，留，一起留。相殺還是留在這裏相互製衡，隻有這兩條路走。“不如這樣，隻要你打贏我，我就隨你走，如果你輸了，就一輩子留在不周山上，如何？”嶽朗笑著對他說。 “好。”這是個公平的抉擇，顧意喜歡公平，所以他答應了。忽然，天上落起了雨。他們共同的抬頭看著天上，細雨印著太陽的餘暉淅淅瀝瀝的下著，奇怪的是一片烏雲都沒有。“太陽雨啊。”嶽朗笑道。顧意被這稀奇的景致吸引了神色，他挑唇輕笑，“很美。”嶽朗扭頭深深的看了他最後一眼，“是啊很美。”可他說的不是雨。“顧意，信不信有一日，我們可以哪也不走，哪也不去，就留在這，你彈琴我喝酒，清閑的度過餘生？”顧意沒有回答，因為他知道那是一種可能，萬分之一的可能。而他不爭氣的想去相信。這很丟臉。他輕彎嘴角。那一場賭約，他們拚盡了全力。嶽朗真的一點都沒有留手，而顧意也抱著將對方致死的心態在相鬥。雙方的劍早就折了，打了整整兩個時辰，嶽朗的近身搏擊一直以來是強項，速度和力量都在顧意之上，而顧意因為他的身姿比嶽朗小上一圈，所以靈敏度比嶽朗快，各占優勢與缺點，隊座作為仲裁一直看著兩人你來我往，身上滿是淤青紅腫，顧意那張清俊的臉掛滿青紫，而嶽朗臉上也同樣不堪入目。更別提身上了。顧意第一次感受到了與嶽朗正麵對上的恐懼，往日所有的對練和此刻比起來都隻是兒戲，嶽朗的眼睛像是一隻噬人的老虎，隻是對上就足夠讓人震撼。第十次被他摔在地上了。仿佛能聽到後背的骨頭砸在地上的聲音，“認輸嗎？”顧意聽到嶽朗這麽在問他。“我不認識這兩個字。”顧意擦掉唇邊溢出的血跡，再撐掌爬了起來，向嶽朗攻去。又一次被摔了下來，還是同樣，背部著地，顧意悶哼出聲。嶽朗看著他，皺了皺眉，“再打下去你會受傷的。”“早就受傷了。”顧意的腦子被摔的一片發懵，胃部好像被什麽東西往上頂著，難受的讓他幾度想吐，恐怕是髒器受到了衝擊引起的不適。他不能輸在這裏，放嶽朗下山，瓊國一定會輸，他娘還在瓊國，怎麽能讓嶽朗將兵馬帶進他的國家？他答應父親的，十七歲那年答應成為一個真正的男人，為他保護母親。所以他不能輸。 顧意吃力地從地上爬起來，他的手肘在不可抑製的顫抖，他知道自己就要脫力了，可他必須爬起來，他的身上有放不下的重擔，他不能逃避。這一次嶽朗沒有摔他的後背，而是摔了他的右臂，顧意聽到自己的右上臂骨折的聲音，這聲音嶽朗也沒有忽視，他皺起眉問顧意，“你真要我卸了這隻瓊國引以為傲的胳膊嗎？”右手，拿筆的手。顧意的右手代表著瓊國的國防，如果成了殘疾，他將一無所有，瓊國也將一無所有。可他不能低頭認輸，顧意用左手強撐著身子爬了起來，支點不穩讓他差點又栽倒下去，他連忙用右臂支撐，卻才發現，那條手臂，畸形了，軟趴趴的傳達不到一點力量。手肘關節骨裂錯位，顧意第一次知道了胳膊肘向外彎是什麽樣子。他驚愣的看著自己的手臂，眼中的光彩有些黯淡。嶽朗很心疼，他刻意沒有扭他的手腕關節，因為他知道君易能治好，但也知道絕對治不好，不管怎樣的損傷都帶有一定程度的後遺症，嶽朗如果不扭他的右手，永遠也止不住顧意一次次從地上爬起來，直到死亡，這是他身為瓊國國民的自尊與驕傲，如果不將它徹底踏碎，顧意不會屈服。可他舍不得扭他的手，那雙彈著瓊曲凝聚瓊兵信念的雙手，那雙寫的一手好文采的手，那雙為自己國家出謀劃策的手。所以他隻扭了他的手肘關節，讓他死心的同時將傷害減到最低。卻還是止不住顧意重新爬起來的腳步，“再來。”嶽朗睜大了眼睛，他的少校啊……真要倔到看見棺材的地步才肯讓他走嗎？就這麽，熱愛自己的國家，勝過於他嗎？顧意又一次被摔在了地上，這一次嶽朗完全的，扭斷了他的肘關節。“唔……”顧意咬牙悶哼硬生生忍著這劇烈的疼痛，可終究是抵不住昏了過去。正在訓練的楊寧和君易聞訊趕來，被這局麵驚得不知所措，“師父！”楊寧趕緊上來阻止，攔住嶽朗。“你們這是怎麽了？有話好說啊！何必對五師兄動手呢！”君易連忙摟起顧意，將他橫抱到百鳥閣救治。嶽朗一把推開楊寧無言的轉身走了，楊寧沒有再追，愣在了原地，因為他第一次看到一向鐵血錚錚的師父眼睛紅成這樣。好像痛失了這輩子所摯愛的人一般。於是楊寧明白了嶽朗的感情。而顧意輸了。嶽朗在一個每個家庭都合家團圓和和美美的日子離開了不周山，離開了顧意。而顧意，自此卻成了他唯一想回卻再沒有辦法回的家。藏著所有在心底說不出口的秘密的家。誰也沒想到這一賭，就賭了七年。七年後的顧意終究還是沒有贏過他，這七年間他眼睜睜看著瓊楚戰亂持續紛爭，他每一日都活在家與國二字難以取舍的煎熬之中。明明可以下山的，可以去見他，可顧意怕，隻要見到他一眼，見到他盔甲上的血汙，身上的傷口，他就會心疼的忍不住的留下來，留在他的身邊，留在楚國，放棄瓊國。他無法叛國，卻也無法對嶽朗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