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基礎2

  這一日楊寧帶著他們到了後山的一個懸崖邊,給了一人一個求救用的信號彈,包子星看著他們一人身上綁著一根麻花粗的繩子很納悶,黎暮麵色很難看,夏米沉默。因為黎暮和夏米看到繩子的另一端被綁在三棵大樹上。包子星看著深不見底的崖下,從下往上逆嘯的凜冽寒風讓他咽了口口水,“八師父,你不會要我們爬下去吧?”楊寧笑了笑,“不會。”包子星一直皺著的眉頭這才放鬆一些,看起來八師父還不至於喪心病狂到這個地步。卻又聽楊寧道,“我是要你們爬上來。”“啊?!”包子星驚訝的慘叫,“這崖起碼有一千米高!別說爬上來了,咱們怎麽下去都是個問題!”這可是個峭壁!沒幾個可以落腳的地方!直接下去肯定不行!要他們爬上來也得帶他們到崖下而不是崖上啊!楊寧笑眯眯的看著他,看的包子星頭皮發麻,也不回答,隻是從身後一直背著的包裹裏取出一支高香來,插在樹邊上點燃,“攀壁訓練,一炷香,兩個時辰,爬不上來的人沒有飯吃。”黎暮和夏米很默契的歎了口氣,包子星看著他倆,“你倆又怎麽了?”黎暮捶了下包子星的肩膀,包子星很疑惑的看著他,下一秒就見他腳步一移……跳了下去!!!!夏米也捶了下他的肩膀,包子星見他也要跳,連忙問他,“哇靠,你倆都這都瘋了!一千米!跳下去粉身碎骨!”夏米道,“這下麵是水。”包子星一頭霧水,“這地方咱們都第一次來,你怎麽知道下麵有水?”“聲音。”夏米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眼睛看不到的時候,要用耳朵。”包子星被他說的一愣,靜下心一聽,確實聽到下方不斷有水流衝撞的聲音。這才明白,八師父是刻意帶他們到崖上來,就是為了考驗他們有沒有細微的觀察力,能在遇到絕境的時候找到逃生之道,找到了之後又敢不敢去做,哪怕九死一生,何況八師父給他們身上綁了繩子,腳下是水潭,雙重保障,怎麽也不至於死,再爬上來,就是在訓練攀岩能力了。行軍的時候也會碰到登山的難題。黎暮和夏米一眼就能看穿的事情他卻緩了這麽多拍才明白,哎。夏米剛說完,他們身下傳來一聲沉悶的水花聲,是黎暮安全入了水,夏米隨即也張臂一跳,利索又幹淨,瞬間崖上隻剩下包子星,楊寧看包子星還在猶豫,走近他,“你恐高?”包子星眼眶發紅,可憐巴巴的看著他,他說中了,他真是自小就懼高。楊寧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安慰,包子星心下還沒來的及一暖,腳下被楊寧一踢,“啊~~~~~~~”的一聲,整個人離開地麵,直線下落,整個崖壁回蕩的都是他的叫喊。離心力和失重感將他的恐懼像一個氣球那樣吹的脹滿,包子星連氣都沒敢呼,連忙急中生智在空中護住腦袋入了水,嘭的一下,水花四濺。重力加壓力施加在他身上將他壓入水的深處,求生意誌使他手腳並用刨了上來,好不容易鑽出水麵,四下一望,卻不見黎暮和夏米。這是一條活河,很大,沒有岸,崖下隻有水,他們就算起跳點一樣。可落水點都有偏差。包子星拉了拉腰間的粗麻繩,好在有繩子可以綁著,順著爬上去可以原路返回,要是沒這繩子,他們在崖下不知道要迷路多久才能找到上不周山的路。想著他拚命向峭壁邊緣劃去,至少先抓到石頭!不然他遲早要被水流給衝走!哎,不知道黎暮他們的情況怎麽樣!老五跟包子星下跳的前後腳來找楊寧,正巧見到自己的徒弟跳崖,他知道包子星懼高,站在文苑三樓往下看他都臉色不太對,隨即眉頭一皺看向楊寧,“你就不能好好和他解釋清楚?”楊寧一看他這是記仇了,笑了笑,“所有的恐懼都來自於未知,說什麽都不如讓他親自體會一把,強迫他把未知變成已知,就不會再害怕了。”懼高的人不會跳高,懼水的人不會戲水,因為害怕,所以高空與水中對他們來說都是一種未知的領域,那麽,就去探索一次便好。“把恐懼當成良友,把未知當成導師,有時候,小朋友是需要指引的,而不是攙扶著走,你就是太寵他了。”楊寧瞧著他挑了挑眉,他對包子星就總是扶著走,所以包子星現在還不能成材,太過溫柔的對待會讓人軟弱,會讓人迷失自己的衝勁,老五就是太過溫柔了,舍不得打又舍不得罵。老五歎了口氣,“明明是你特別寵黎暮。”楊寧隻是訕笑。老五繼續道,“你就是想先讓他把該跌的坑都跌完,在你這摔總比在外麵摔要輕,黎暮很聰明,同一個坑摔過一次就會繞著走,你現在讓他在你這吃的苦越多,他以後就能活的更容易。”“我能教的東西畢竟有限,他以後如何,都是未知數。”楊寧道,他能幫的,也不過如此。老五看著他,說他溫柔,其實老八才是真正溫柔的那一個,隻是藏的太深,所以很難被人發現罷了。“黎暮他現在一心隻想求你的認可,我看啊,你現在讓他上刀山下火海,他眉頭都不會眨一下。”老五有些羨慕,他是真喜歡這樣有血性的書生,千萬個人裏都不一定有一個這樣的,如果交給他,他能讓黎暮成為一個很好的文士,就可惜了這小子一心從武,鐵打的心思要跟著楊寧,誰掰也掰不動。“重要的不是我的認可,是他自己的想法。”楊寧道,“他一定要明白,成為戰將是為了什麽,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麽。”“你們就拗吧……”老五本來就是上山來看看他們的,他抬頭看了看天,時辰不早了,“我得回去準備晚飯了。”“辛苦辛苦。”楊寧討好的笑笑,“人民的好師兄。”老五白了他一眼,“讓你們娶媳婦兒一個個都跟見鬼似的,能有什麽辦法,你下廚炸廚房,老四下廚拆灶台。”沒一個會做飯的,他這師兄當的辛苦,簡直又當爹又當媽,要不是為了照顧這兩個生活殘疾,他可能早就下山了,哎。楊寧繃緊軍姿,向他彎腰鞠了個躬。他又何嚐不知道老五被他們拖累的辛苦,這個五師兄一向溫潤如玉,謙謙君子,自他們的師父走了之後,不知不覺的默默挑起照顧他們的重擔,一直到如今。就像家中總有那麽一個人要操持家計。到了晚飯點,夏米率先回了集萃樓,一身白衣髒兮兮的像個要飯花子,洗了手就開始吃飯,餓的天昏地暗。包子星隔了一個時辰也回來了,一炷香正好燒沒,包子星麵色慌張,“八師父,不好了!我上來的時候發現黎暮的那根繩子斷了!”夏米心下一驚,“我上來的時候還連著。”那就是在他們空隙之間的事了!一千米的高度,摔下去不是鬧著玩的!楊寧一下站了起來,麵色凝重的出了門,老四老五緊跟著放下筷子,跟了出去,包子星和夏米也倉皇的下山去尋。五個人找了一整個晚上,依舊沒有找到黎暮半片衣角。楊寧有些後悔讓他們進行這項實訓,就算防護措施再到位,也免不了有意外,或許是繩子太脆,或許是黎暮遇到了什麽危險,例如野獸追擊,他刻意隔斷以求逃跑,總之,繩子斷了絕對不是一個好兆頭。楊寧眉頭突突的跳,山下又找了好幾圈,黎明的時候又回山上找了一圈,跑到和苑門口的時候,一下震驚的說不出話來。黎暮正倒在門口,身上到處都是斑斑血跡,楊寧嚇了一跳,連忙衝上去抱住他,“黎暮!”黎暮被他翻轉過來抱在懷中,一張清亮的眼睛倒是精神的很,“師父,對不起,我晚了。”楊寧連忙把他橫抱起來,放回他自己的床榻上,轉身在大門前吹了聲口哨,一直在上空盤旋的小玉俯衝下來,楊寧對它道,“去找夏米。”老鷹鷹唳一聲,楊寧振臂讓他飛去。不一會夏米隨著老鷹趕了回來,見到黎暮這幅慘象眉頭一皺,連忙號起脈來,檢查一番又為他紮了幾針,“髖骨一側骨折,兩隻腳重度扭傷,左腿膝蓋韌帶拉傷,他暫時下不了地。”黎暮精神倒是很好,看著夏米笑盈盈的,“小夏米現在都會治骨折了,醫術有精進!”楊寧皺眉,“黎暮,你怎麽回來的?”傷成這樣還能走路?“就這麽回來的。”黎暮刻意含糊道。“這麽是怎麽?”楊寧顯然不準他含糊其辭。“……”黎暮看他嚴肅,是打定主意要打破砂鍋問到底了,這才歎了口氣,“跳下去的時候倒黴,腳扭了,卡在兩個上下遊的石頭之間,繩子撐不住水流衝擊斷了,我被衝到下遊去了,然後再從山腳下繞回原地,攀上來的。”“我要聽實話。”楊寧眉頭緊皺,語氣低沉肅穆,腰部以下傷成這樣,連地都下不了的人?還能攀岩? 夏米咬緊嘴唇,“他是爬上來的。”他為他號脈,手臂上的血粘稠滑膩,幾次沒讓他摸到脈門,很顯然,上肢也受了重創,黎暮說不出口,那他來說。楊寧一把抓住他的袖子,往上撩開,果然,見他的手臂上的皮膚已


  經被磨的完全不見,露出之下血肉。“你瘋了?我給你的信號彈為什麽不用!”一步一步,爬上來,不周山腳下到上半段有多少路!走都要走小半個時辰!何況是爬!隻要發射信號彈,他就可以求救,為什麽不用!黎暮的目光清澈堅定,“因為我準備好了。”“什麽準備好了!你……”楊寧有些發怒,他這麽胡來知道他們有多擔心嗎!整個晚上他幾乎要把不周山腳下的草皮都翻起來了!可突然,他繼續要說出口的話頓住了,因為他想起了前幾日他對黎暮說的話。我要你看著,看到底,無論勝敗,無論生死,那都是將的宿命,你,真的準備好了嗎?用行動說。他是在用行動來和他說明。“我是你楊寧的徒弟,所以我絕對不會再逃避,不會放棄,這次,我做到了。”他成功的完成了楊寧布置的任務,雖然慢了一些,可他回來了!黎暮的眼睛清清亮亮的直視著他,“在沒有咽氣之前我絕不會低頭,不會閉眼,不會放棄,我會成為和你一樣好的戰將,師父,你相信我一次,好嗎?”黎暮翻轉手腕反握住他的手,他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麽這麽想去習武,想成為一個戰將,想站在楊寧身邊,那種感情,除了崇敬以外還有什麽,成為戰將以後想幹什麽,可他會想通的。隻要繼續在楊寧身旁,他一定會想通的。他會找到他的抱負。所以,你承認我一次,好嗎?楊寧,我絕不會讓你失望的。楊寧隻是凝視著他,“黎暮,你給我聽好了,雖然你這次通過了訓練,可你犯了致命的兩個錯誤,一,沒有在第一救援時間報備傷情,導致傷勢加重。二,沒有按照規定路線來回,奇襲而不提前告知。你很強,可以爬著回來,獨來獨往不需要人幫忙,可如果你是將,你不止要不怕死,首先,要盡全力的保全自己!而且一舉一動都要與身後的士兵協調默契,不然你再強,也隻是一個人。”他一把甩開他的手,“別把我們都當成死人!”不是楊寧不相信他,是他黎暮從來不曾相信過他楊寧。總仗著一口氣去逞強,可楊寧要的,不是這樣,他給他這麽多苦難,是為了讓他去克服,去領悟,去慢慢的學習成長,去清楚自己想要的東西,用一個將領的思維去思考,而不是讓他用命去證明什麽!楊寧說完,便甩袖走了。黎暮看著他回了一樓,有些不知所措,夏米夾在他們倆之間左右看看道,“八師父找了你一夜,一秒都沒有合過眼,你這次,讓他太擔心了。”黎暮心下一顫,楊寧他……是在心疼自己。  夏米給他又施了兩針,換好新衣服後才走。 第五次了。 楊寧一個晚上都聽見樓上不斷的有重物落地的聲音,他皺了皺眉,黎暮的房間就在他的正上方,他現在腿腳不便,連起夜喝口水都難。 黎暮很苦惱的趴在地上,看著同樣被扯下地的桌布,茶壺連帶掉下來摔的稀碎,夏米走之前刻意為他打的熱水流了一地,漫過他的袖子,胸膛濕了一片,灼熱的疼痛。 楊寧開門的時候正好看見這一幕,“師父……”黎暮有些尷尬,費力的用手肘撐起上半身,沒想到楊寧幾步走來,將他橫抱起來,他怎麽說也是一個大男人,份量絕不會輕,可楊寧卻像抱了個孩子一樣的輕鬆。“師父?”黎暮窘迫了,這姿勢……有點丟臉。楊寧看也沒看他一眼,“閉嘴。”徑自將他放在床上,又轉身去衣櫃拿了一套幹淨的衣物回來,“脫。”黎暮瞧他一眼嚴肅……很順從的脫下上衣,可無奈腰部以下沒法動彈,楊寧毫不避諱的伸手抱住他,一時間,胸膛緊貼著胸膛,黎暮甚至可以聽見他的心跳,他忽然慌亂起來,這種感覺,說不清道不明。究竟是怎麽了? 楊寧隻是抱起他抬了一下腰,將坐在臀下的衣袍拉扯出來,手臂一振為他套上幹淨外袍,黎暮抬手係扣子,又被楊寧按了下來,“別動。” 黎暮抬頭看他半跪在自己眼前,從懷中拿出一瓶傷藥,拉過黎暮的胳膊,仔細的為他塗抹起來,黎暮心下一暖,他是知道自己胳膊破皮動一下都會摩擦到衣料引起疼痛。 他是如此的溫柔細心…… 楊寧歎了口氣,這小子總是這樣默默的承擔一切,疼也不說疼,一點書生的文弱氣都沒有,比誰都剛強不服輸,傲骨錚錚如同一隻寒冬臘梅,有時候真是讓人又喜歡又沒有辦法。黎暮看著他身後的月光透過窗台照在他的背


  麵,將他的身影描繪出一層金邊,俊美的彷如掌管月輝的神君。再低頭看著他的濃密的眼睫微微顫動,在眼窩處投下一層陰影,挺直的鼻梁,漂亮的海鷗一般的薄唇…… 等他回過神來,楊寧正若有所感抬頭看向他,而黎暮的唇離他隻有一丈。 他……剛剛到底想幹什麽? 黎暮猶如遭到雷擊,瞬間向後仰起身子,滿眼的震驚,他剛才…… 想吻他。 吻一個同是男人,還是他師父的人。 自己這是瘋了嗎?“怎麽臉這麽紅?”楊寧看著他,伸手要覆上他的額頭,黎暮條件反射的向後退開,楊寧見他這般反常,皺了皺眉,“哪裏難受,說啊。”“沒有。”黎暮想看向他,卻發現自己的視線無法像平常一樣冷靜的落在他的身上,心髒的跳動猶如戰鼓,急促而慌亂,他忽然想起剛才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是悸動。 他……對楊寧…… 黎暮需要時間來理清楚這剪不斷理還亂的思緒,“師父,我累了。”他需要單獨的,一個人,想清楚。楊寧見他都委婉的下起了逐客令,而且臉色微紅,確實看起來與往常不同,可能真是累了,或許有些發燒,現在對他最好的方法是靜養,明日,就再讓夏米來看看吧……他想著將他的雙腳抱到床上,為他蓋好被子,臨走之前像哄小孩子一般拍了拍他的胸口,“黎暮。”他頓了頓,“你要記住,你不是一個人。” 這小子,總是口口聲聲的說他可是楊寧的弟子,驕傲的像一隻偷到腥的貓,可關鍵時刻卻一點也不依賴他,倒讓他這個做師父的,有些惆悵。 是他對黎暮表達的關愛太少了一些嗎? 才會導致他事事都獨自硬抗的習慣。 或許偶爾,也得學學老五,直白的對他好一些吧。 黎暮心下一暖,其實楊寧一直對他很好,他知道,如今錯亂的是他,他不明白自己到底怎麽了,他需要一些距離,所以,所以不能在這個時候軟弱。 楊寧說完就便走了。 黎暮很累,他今日耗盡體力從不周山腳下爬上來,渾身酸痛,他望著床頂,想要去思索,但撐不住身體的疲倦,眼皮子打架,腦子遲鈍的像糊了漿糊。 就等,明日在想吧。 不管如何,楊寧會一直在他身邊。 他會想明白的。三更 第七次,楊寧被樓上沉悶的摔倒聲吵醒,他坐起身揉了揉眼睛,他是個武將,身體習慣保持在警戒狀態,為了能及時的應對身邊一切風吹草動的異象,再輕微的響聲也能驚醒他,何況黎暮這一個一個跟頭栽的。 他掀開被子穿上長靴,上了二樓,黎暮不出意料趴在地上,正撐著手肘要往床上爬,回頭一見楊寧有些不好意思,“吵醒師父了。” 楊寧四下看了看,茶壺剛才打破了沒法喝水,夜壺在床尾也沒動過,能讓他一次次摔的原因也就是……“做惡夢了?”黎暮臉色蒼白,楊寧仔細看他額頭上都冒了細汗,於是走近他一步將他抱起,“你平常睡裏麵還是外麵?”“外麵。”黎暮不太喜歡太靠裏,牆壁很冷。“好。”楊寧依言把他放在床上靠外,這次沒有抬腳便走,而是上床跨過他一掀被角也躺了進來。“師、師父?”黎暮有些不知所措,他的床很小,躺他一個高大的男人還算剛好,再加一個就顯得有些擁擠,何況楊寧剛剛從被窩裏睡醒,體溫被捂的很高,他剛才做噩夢做的一身都是冷汗摔下來被風一吹渾身冷冰冰的,冷熱交替會讓他感冒的!黎暮想著往邊上盡可能的挪了一些,沒想到楊寧一隻手搭了上來,緊緊的摟住他的腰際。 這樣他就不會再往下掉了。 黎暮心下暖的像被小火爐燒著,楊寧的臉就在枕邊,一扭頭就能看到,他的呼吸噴在自己的頸間,灼熱又帶著騷動人心的微癢,黎暮胸膛的心髒又在砰砰作響,楊寧為他塞好被角,黎暮幽幽的喚了句“師父……”能不能收回手臂,他這樣……覺得特別別扭,兩個大男人摟摟抱抱的……“閉嘴。”楊寧完全沒有要收回手的意思,胳膊不容抵抗的壓在他的身上,黎暮的身子很涼,一點熱氣都沒有,讓楊寧不由的有些疑惑他到底夢到了些什麽讓他能如此驚恐的事,“你夢到了什麽?” “水……”黎暮頓了頓,夢裏無窮無盡的水將他淹沒,仿佛怪物將他吞進了密閉的腸肚之中,他越是掙紮越是難以逃脫,水是有重量的,會扯著他往下走,黎暮一直覺得,水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一樣東西,

  他可以澆灌萬物,誘發生機,卻也可以輕易將所有毀滅一旦。他凝視著床頂賬,“我小時候溺斃過很多次。” “我知道。”楊寧眨了眨眼睛,曾經和黎暮走在河邊,他會刻意的繞到他的裏側,他就知道。黎暮畏水,而且不是普通的害怕,黎暮甚至連看都不敢看,這些他都清楚。 這個心理問題他需要克服,往後他下山行軍的時候總會有路過水路或是水戰的時候,楊寧不想,他因為恐懼而死在自己最害怕的地方,所以他要提前避免這樣的情況發生,保他萬無一失的機會,再給他加一分生機。 這是他訓練單上的最後一項,黎暮隻要達標了,就一切都完結了。 黎暮深深的吸了口氣,“我也知道你知道,所以我跳了。”跳下去的時候他吃了好幾口水,幾乎就要溺斃,在水中幾度掙紮沉浮間他看見了四師父正在崖底四下搜尋著什麽,恰好四師父也沒有看見他。 他是在搜尋他們的蹤跡,以免出什麽意外,是楊寧刻意安排的,和黎暮想的一樣,楊寧決不會做沒有把握的事,一直在邊上守著他,四師父是他的第三重保險。 曾經黎暮羨慕過包子星很多次,五師父從不責罵他,也不會強人所難逼迫他做什麽他不願意做的事。而楊寧卻總在挑戰他的極限,為什麽就不能和一個普通的師父一樣,攙著他慢慢摸索前進呢?黎暮很羨慕。 直到今天,這些年他從來不敢碰水,可在人的求生意誌下,他學會了劃水,戰勝克服了最大的恐懼。 楊寧消除了他日後最大的威脅與危險,用一種直麵的,刺激的,而又沉默的方式教他學會了遊泳,雖然強硬可卻比手把手的攙扶更加有用。黎暮經過今天才徹底知道,原來他是多麽的受到楊寧的寵愛,他給他的所有殘酷艱辛,都是挖空心思為他量身定製的,在日後,都會為他縮短成功的捷徑,為他添加存活的幾率,使他成為一個更好更強的戰將。楊寧一直都把他當成徒弟,從來沒有看不起他,也沒有質疑過他,所有的一切言辭,都是刻意的,刻意的讓他一點點意識到如今的想法,讓他自己衡量這些辛苦是否值得。 “師父。”黎暮轉過頭看著他,一向清亮的目光裏好像落入了天上星燦,“繩子是我自己割斷的。” 楊寧有些震驚,這他是真的沒有想到。 “我知道你想要我克服水這難題,可如果你一直保護著我,我就會一直害怕它而依賴於你的保護,所以我決定放手一搏,試著將自己陷入絕境,沒有任何保險,再用盡全力去抗爭,像你說的,不逃避,不放棄,睜著眼看著到最後一秒,無論勝敗,無論生死,我都會拚命去嚐試,於是我戰勝了它,我學會了劃水。”黎暮:“隻有閉眼的那一刻,才能夠說出不行二字,隻要活著,從來就沒有不可能三個字。”這是楊寧要他懂的道理,他懂了。從頭到尾的一切,不過就是這麽簡單,是他想的太複雜。那些一次次的摔跤,都是為了讓他能明白這個簡單的道理。這是一個將的思想,是楊寧至今為止常勝的秘訣。這個世界上,從來沒有做不到的事,隻有不夠堅定的意誌。“嗯。”楊寧沉沉的答著,黎暮的腦子,比他想的還快的明白了這個道理,很好。“那你想清楚了為何要習武了嗎?” “想清楚了。” “為什麽?” “我想成為一個將。”而不是一個兵。“然後呢?”“然後,我想成為你。”楊寧是他自小至高無上的理想,是他這輩子難以企及的夢,他想習武,想上戰場,想跟著楊寧,不過都是為了想成為和他一樣的人。 原來自小渴望的,便是成為你。而如今你就在我的身旁……“我……”黎暮轉頭,卻見楊寧已然閉上雙眼,鼻息均勻。再說下去就會扯到他的真實身份,楊寧與他,看似很近卻總是隔著距離,黎暮能感覺到,他踏不進他的心裏,所以什麽都不會告訴他。哎,總有一日,你會對我放下心防的,我會等,等到這一日,然後再告訴你我……黎暮沒有再想下去,接下去的話,他也需要理清思緒,因為那是感情上的疑問,他需要先自我疏通,可如今最主要的,是需要早日康複,他需要休息,於是沉下心,閉上眼睛。這一個夜,很寧靜,這一次落水的收獲很大,可打擊也成正比,他無窮無盡的在做著噩夢,可再也沒有掉下床過。楊寧一直把他抱的很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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