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不瞑契使用說明書
所謂不瞑契,顧名思義,即是契約不履行,不得瞑目的意思。這個契約由來已久,原本發明者設計這個契約,是單方面施展的,而它的用途,是為「委託追兇」。不瞑契一經施展,將會在承契者(以下簡稱乙方)身上留下無法磨滅、掩蓋的法術烙印,而這個烙印,有且僅會被施術者所指定的人或鬼(以下簡稱第三方,指定第三方時,需要甲方在腦海里清晰地回憶起第三方的法定全名和樣貌)看見,視乎施術者使用不瞑契時注入的鬼力強度,烙印還會存在一定大小的感應範圍,只要第三方進入,即會予以提示和報警。言之及此,不瞑契的發明者起始的意圖已然十分明顯,它顯然是為人時遭人所害,無奈挂名成為索命在地府中受盡困苦折磨,由此對加害者和加害的行為深惡痛絕,於是為了令到這些人和鬼有所忌憚,試圖發明出一種表面上是強化仇恨,實際上卻起著警示意味的術式,以求普及之後,那些心懷不軌的人鬼都會被永世不得消去的不瞑契烙印所可能帶來的,不知何時、不知何地、不知出自何者之手的報復而有所收斂。構思是好,只是天常不隨人願,地府自然也不能讓一個鬼太過順心,不瞑契因為效用極強,以至於施術也極為繁瑣兇險,正如柳還望所示範的,施術者竟要將指頭凝聚鬼力,探入到鬼魂最要害最核心的頭部之內,這就令到那些面臨魔掌的鬼魂們千鈞一髮之間,根本沒有餘裕完成術式,以至於不瞑契的作用根本無從發揮,價值也就自然近乎於無了。發明者及其後繼者終其有限的鬼齡,始終無法解決這個問題,以至於不瞑契留存下來了,它們的名字卻被后鬼所遺忘,這就是外話了。
而不瞑契之所以能夠流傳下來,則事出巧合,一些機巧敏銳的鬼學者靈機一動,另闢蹊徑,發現可以利用不瞑契烙印的強力效果,以令其能變成一種行之有效的約束。經過多番的試驗,這些無所事事的鬼學者們,終於成功將不瞑契由單方面施展,變為雙方面合作發動,從而才真正意義上擺脫了原本不瞑契強買強賣的強盜思維,而真正實現了「契約」的自由精神。不瞑契烙印的作用,也經過它們的再改造而被豐富,除了固有的定位提醒功能,還添加了允許自定義烙印效果的功能,使到原本空有高尚設計意味卻不實用的不瞑契,最終變成了一個切合時代精神、體現了地府社會責任感的、完成度極高的組合術式,遺憾的是發明者已不可考,地府專利局又不認可改造者被冠以盛名的做法(這一段話絕無映射瓦特與蒸汽機的故事的意思),由是這個餘五(地府時間制)汘(地府時間制單位,三千地府年為一汘)間競選全汘最富價值術式的大熱門,就因為法令的原因而與這個獎項失之交臂了。
值得一提的是,雖然當下不瞑契的主流用途不同當初,但這並非意味著它原始的用途就真的徹底被捨棄了。實際上,地府中一些位高權重或者富甲一方的鬼們,但防萬一,都會定時練習不瞑契的原始施法方式,乃至於人界一些較為老派的術者,也修習過此術,就備著自己被加害之時,肉體轉換為靈體的瞬間,能夠藉助不瞑契將自己的不甘和怨恨傳遞給至親至信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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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柳還望如此乾脆,正主不禁揚起一邊嘴角,只用手掌掩蓋住這條讚賞的弧度,笑說:『小子,你可要想清楚,本帥可不會跟你訂什麼雞毛蒜皮的瑣碎條件——本帥要將你的靈體安危捏在手裡,沒有任何還價的餘地。』
柳還望直直瞪著窩在半邊殘椅上的正主,側頭嘆出一口氣,反問:『難道前輩以為我有做過除此條件以外的任何天真遐想么?』
『哈哈哈哈!痛快!』正主放聲大笑,言語之間,乾脆利落地也從眉心拔出一小簇金黃火焰來,指向面前的柳還望,揶揄道:『小子,事已至此,你已無從反悔了,害怕的話,本帥先給足你時間跪地求饒。』
柳還望並不反駁,二話不說就將自己那燃著金黃火種的指尖點到了正主同樣帶著火種的指尖上頭,淡然道:『我必須當上惡鬼,哪怕付出一切代價,這個契約,你定的條件再恐怖又如何?我終歸會再來考的。相對的,只要我一日不中,一日就要再經過這地獄生存戰的考驗,你就一日要為我在地獄十八層提供指點。前輩,這是雙贏的局面。』
柳還望說到這裡,音調猛地拔高,口吻也變得莊嚴肅穆:『我柳還望!與你訂立「不瞑契」,我為乙方,爾為甲方。甲方責任,需要為乙方提供在地獄十八層它所能提供的一切便利。乙方責任,需要在考取甲等惡鬼之後,指定地獄十八層為場地,向陰帥馬面發起挑戰!甲方一旦違約,則「不瞑契」自動取消;乙方一旦違約,如棄考任何一次甲試,如成為甲等惡鬼10年(地府年)之後仍不向陰帥馬面發起挑戰,則灰飛煙滅、魂飛魄散!』
『哈哈哈哈!』正主見柳還望如此豪氣干雲,惜英雄重英雄之心俞盛,放聲大笑之下,手上鬼力一催,應允了柳還望所立契約,二者相抵的指尖上頭原本涇渭分明的兩團火簇,頓時雙雙逆時針糾纏起來,水乳交融,片刻之間便勾兌成了發著金光的一體球狀,而後猛地炸裂開來,散碎成千百個並無威脅的金黃光點,陰風吹過,眨眼之間便消失於無形之中。
契約已成,柳還望正要催問正主該層門柱所在,誰想那正主突然獰笑起來,右掌在前胸不住地划著「∞」,一條成人小臂粗細的鐵鏈便從它的這番手掌划動之下顯現,且正主每劃一圈,那鐵鏈便長上一米,呼吸之間,那漸長的鐵鏈已經在地上迭起了厚厚的一摞。柳還望正看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誰想正主舉動又變,但見它右掌止住划動,往上虛空一挑,那長串鐵鏈便如聞笛聲舞動的長蛇一般躍起,再經正主手掌一帶,呼啦啦地,竟撲向了柳還望!柳還望訝異之下正要反抗,沒想到那鐵鏈明著撲上來的一頭只是掩飾,實際的另一頭早已穿過積雪自它腳下竄出,電光火石之間已經將它捆了成了個鐵筒。柳還望急氣攻心,厲聲喝罵道:『你要幹什麼?!』
『幹什麼?』正主嘿嘿一笑,翻手變出明晃晃一把單刃尖刀來,頭上柄下,低端還系著鐵鏈空出來的一頭。正主不管柳還望聲聲咒罵,自顧自地操縱著尖刀鐵鏈,使鐵鏈束得更緊、尖刀舉得更高——那明晃晃滲著寒光的刀口,正正對準了柳還望的眉心。
『你到底要幹什麼?!啊?!契約都已經訂了!你這就要毀約嗎?!!!』
『本帥要幹什麼?』正主將尖刀挪到手邊,指頭劃過那比這極寒地獄更冷的刀身,而後掌心貼到了刀柄其後,看了柳還望一眼,邊笑著念叨著『本帥到底要幹什麼呢』,邊猛地發力直直往前一推,回道:
『本帥,自然是要送你去你夢寐以求的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