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牛頭駕到
11點07分33秒。
「吱呀」一聲,九鼎酒店三號樓天台的單頁鐵門被輕輕推開,一道謹慎又帶點疲累的目光從漆黑的門縫中射出,看清楚了這天台的混凝土上既沒有鬼又沒有人之後,才放心大膽地將腳探出。
「呼。。」
莫舒泰現時身處九鼎酒店中前部的三號樓天台,與面江的一號樓面隔了五六十米距離,兩棟樓高度相當,所以莫舒泰借著自己5。1無散光無夜盲的正常視力,放目遠看,便能夠將一號樓天台上的狀況看得透徹,還能多少看見再遠一些的江面上的狀況。
「這、這是什麼鬼?!!!!」
現時距離鬼門開啟已經過去了足足七分鐘,只是莫舒泰之前一直在酒店內部奔走流連,陰陽眼也沒有附帶透視的功能,以至於他對之全不知情,成了這局中不折不扣的局外人,直到兩分鐘前他猛地醒起中學死背過的《勸學》,這才意識到自己需要登高而博見,連忙挺著黃銅匕首一個樓道、一個樓道地摸索到了三號樓的天台——儘管九鼎酒店的電梯仍可正常運行,但莫舒泰心中總惴惴一個扭頭問「你說的屍體手環是不是這個啊?」的美女身影,心中避諱,只好委屈自己的股四頭肌,用「這可能是生命中最後的時刻不要浪費時間抓緊機會奔跑」的心靈雞湯勸服自己爬上了整整五十層樓。
「恩?」
莫舒泰的目光在一號樓天台上掃刮到一個熟悉的身影,似乎正是自己心心念念的馬小玲,連忙定睛細看,又嫌不夠清晰,身子前弓小心翼翼地往前探了幾步,臨近天台邊沿的時候右腳前伸頂在了天台薄薄的邊上——九鼎酒店採用的是開放式園林設計,以至於連天台都如此開放,連能攔腰的圍牆都沒有——「師、師姐!真的是師姐!」
「師姐!!!師!姐!!!!!」
莫舒泰放聲大喊希望博得馬小玲的注意,放在平時,馬小玲肯定早就捕捉到他的叫喊迴轉頭來了,只是如今她親面鬼門,只留了三分精力關切周圍,哪能在這亂糟糟的戰場聽見身後幾十米一聲含糊的叫喊?莫舒泰見叫她不動,一三兩棟樓的天台又相互隔斷,無奈之下只好認準了通向一號樓的樓層,轉身跑了開去。
「登、登、登、登!」
恩?
剛跑出兩三步,莫來由的,一陣渾厚有力的音樂聲憑空躍入莫舒泰的耳蝸,引得他駐足回頭四顧,周圍依舊是人少鬼多、哀嚎多過歡笑,哪會有人有閑心奏樂?莫舒泰又一聽,那曲子旋律分明耳熟得很,更古怪的是,他聽出這恢弘樂聲,竟來自於天上——
「貝多芬??!!」
——
「命運交響曲?????」
劉不忌纏著尉遲及第正嘴碎得起勁,卻聽見貝多芬的傳世名曲在空中響起,不禁大覺有趣,停下嘴來張望著是否有什麼新情況要發生,只是他看來看去,光聽見音樂聲更響亮、更清晰,卻完全沒有發現任何新鮮事物,正要罵出一句「是哪個混蛋裝神弄鬼?」,但見一道紅光閃現,攔腰斬入了江中——
「噗!!!!!!!!!!!」
「媽個逼的!搞毛啊?!!」劉不忌反應慢了一拍,直到那紅光將這江水攔腰截斷激起滔天巨浪將他身在的遊艇拍得直要在空中做一個翻騰三周半難度係數3。4的動作,他的大腦迴路才來得及連通。好在尉遲及第恰恰在他的身邊,巨浪打過來之前手一搶就揪住了劉不忌的衣領將他連人帶起,連續踏上三個法術階梯上到了半空之中,這才免了這個劉家晚輩葬身魚腹的厄運——當然,劉不忌生時就如此惹人厭,死後怕是會變本加厲,雖說尉遲及第未必是遭劉不忌糾纏的首選,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他現在只希望劉不忌能平平安安地死在自己後頭。
「太平,你沒事吧?」鬆手將目瞪口呆的劉不忌扔到法術階梯上,尉遲及第頭也不回,隔空大聲問著與自己同行的另一個後輩的情況。
「尉遲叔,我沒事,您放心!」
聽見肯定清晰的答覆以及那尉遲太平在法術階梯上彈跳往自己位置接近的響聲,尉遲及第滿意地點了點頭,在尉遲家太字輩中,他對尉遲太豐的堂哥尉遲太平最是中意:尉遲太平實力出眾、性格穩重、行事審慎,雖然暫時未見有大將之風,但卻有十足中流砥柱的模範。此行尉遲太平的種種表現,更是讓尉遲及第對他好感更增,所以後者對尉遲太平一路以來都相當放心,就算是剛剛那千鈞一髮的瞬間,尉遲及第也堅信尉遲太平有足夠能力脫離險境——事實也證明了他的判斷。
「尉遲叔,剛剛那紅光是?」
尉遲太平餘音未落已在尉遲及第右手邊架起了一道法術階梯,人便穩穩噹噹地落到了上頭,餘光還不忘瞥了一眼跌坐在階梯上狼狽不堪的劉不忌。尉遲及第沉聲道:「這種陣仗,還能是什麼?」
——
『喂!!!把你的背景音樂給停了!!!』
馬面抬頭向虛空中怒吼一聲,半響過去沒得到任何回應,貝多芬命運交響曲的音樂聲卻更盛,激得它心煩意亂地胡亂轟炸了被紅光一刀兩斷已經不成龍捲的野鬼群四五炮后,口吸冷氣,待到兩頰鼓脹如蛙,破嘴怒吼——
『我他媽叫你把你的bgm給停了!!!!!!!!!!!!』
巨大的聲浪像一記重鎚將已經變得散亂的野鬼群又吹得七零八落,此時剛從空中回落下來儼然成了一場小雨的江水更是被吹得四散開去,那在空中悠揚飄忽了近半分鐘之久的樂聲才終於戛然而止,只留給了在場人士數十秒的耳鳴。
『馬面,你看你,還是這麼不知風雅。』
一個高大壯碩的身影在這場非自然小雨滴滴答答的水點之中浮現,但見那身影一身藏藍色純色羊毛面料西裝筆挺垂直,領帶成溫莎結透著一股穩重正式的味道,胸袋手帕成三折經典雅緻,腳下卻配上一雙深棕色布洛克鞋,整個外形顯得優雅又不至於古板、紳士之餘又帶點別緻。
『你看,夜色、薄霧、小雨、音樂,多麼完美、多麼優雅、多麼浪漫,結果被你一吼殺了風景,唉,可惜、可惜。』
高大身形雙手負背、連聲嘖嘖,言語中儘是對馬面剛才粗魯行為的不滿,語氣中更是透出對現時窘迫境況的不以為意,似乎是個來此享受風花水月、吟誦風雅的文人墨客。
『你遲到七分鐘已經夠讓我心情不好的了,不要再激起我轟碎你的慾望——快乾正事。』
馬面冷冷地向來人下達指示,語氣之粗魯讓來人又禁不住評頭論足一番,只是它剛要張嘴,一股陌生又強大的氣息突然闖入到感知範圍之中,引得它既警覺又奇怪。
『跟老友敘話時,我最討厭的就是突然跑出來些不速之客了。』
「得罪,得罪了。」白聞鍾雙拳抱起作揖,一副街道和事老的憨厚模樣,看似人畜無害。只是他有御空而行的本領不說,這一路穿過層層野鬼,不僅毫髮無損,甚至還不曾動過一根指頭,單憑此舉,已足夠讓馬面和來人清楚他的斤兩。白聞鍾笑眯眯地又走了一段距離,在與馬面和來人不過相距二十米的位置站定,三者面面相對、表情各異,目光之中透著不同的態度和盤算。
「本來還在尋思來的會是無常呢,還是日游呢、夜遊呢,著實沒想到老夫今天如此有幸。」
白聞鍾一捻長須,朗聲續道:「竟能看見牛頭馬面並肩作戰的難得場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