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不眠之夜(四)
另一邊廂。
「哈嘿!!!!」
逆著乾冷刺骨的晚風,彷彿在坐雲霄飛車般的尉遲太豐,怪叫著叫喊著直往馬小玲指示的最遠目標飛去,手足末端撲騰躍動的幽藍色火焰將他個性里最張狂的一面徹底引燃,在夜空中如一發禮炮炸響。
尉遲太豐所使用的戰鬥方式是靈體憑依,簡而言之,就是讓某種富有力量的靈體,依附在自己身上,操縱靈體的力量進行戰鬥。憑依術者根據依附的程度,可分為局部憑依(身體某一部分或若干部分)和全部憑依,他們根據自身的選擇和需要,通過類似紋身的技術,將憑依的術式寫於最常憑依的位置皮下,便於他們隨時激活(當然,使用單次畫出的符文激活亦可,但一次一畫,比較麻煩)——尉遲太豐全身上下共有六個憑依術式,分別刺在額頭正中、胸口正中、雙掌掌心以及雙腳腳背中央,當六個術式全部激活,他便能化身成可怖的幽藍色火人,不過大多數情況下,尉遲太豐都只點燃雙手和雙腳的術式,以獲得一定的戰鬥能力和高機動性——倒不是尉遲太豐自恃實力高強,而是恰恰相反,他還沒有足夠的實力,去完全駕馭住自己的靈體:幽冥火。
幽冥火乃十八層地獄極寒地獄中特有的一種火焰靈體,由這極寒地獄中無數受刑的鬼魂被過濾而出的惡氣、怨氣和怒氣凝聚所化,雖名火焰,亦有燃燒物體的能力(與物理學上的燃燒不同,幽冥火對物質的燃燒,準確來說,是對物質分子結構的瓦解),卻不溫不熱,往外散發的,是與常識中的火焰南轅北轍的徹骨寒氣,沒有意識,有且僅有基本的掠食本能,會將火舌主動探向附近的靈體,無差別地將被它的火苗捕抓到的靈體饕餮殆盡,是極其狂暴、野蠻、瘋狂的靈體——這正是令尉遲太豐頭疼的地方。駕馭靈體,對所有憑依型術者來說,既是必須達到的基本功,也是最能體現他們水平、最關乎他們實力的重要指標,對於那些選擇有著完整意識靈體的術者來說,儘管因為靈體本身的自主意識,他們在初期要做出更多的抗衡,也會有被靈體反客為主的風險和擔心,但因為彼此能進行一定程度的溝通,這就令到他們在跨越最初的磨合期之後,即使在他們自身修鍊遇到瓶頸時,也更容易通過和靈體的契合,巧辟蹊徑,突破到一個更高的境界,也就更可能完全、自主地發揮出靈體本身的實力。但對於持有幽冥火的尉遲太豐來說,情況卻折然不同,類似於幽冥火這種無意識靈體,憑依術者仰仗技巧和對「一」能量的借調,就能很快上手,一旦完全駕馭,也將達到尋常憑依術者無從企及的境界,但因為幽冥火有且僅有燃燒、毀壞和饕餮的單一掠食意識,一旦開始憑依,尉遲太豐精神層面就會受其刺激,不可避免地變得張狂、野蠻、嗜殺,要想抑制住這種負面影響,他除了提升本身的實力,亦即對元神的修鍊外,別無他法。所以為安全起見,尉遲太豐在絕大多數情況,都不會同時使用超過四個位置的術式,亦會確保自己單次連續使用術式的時間,不會超過30分鐘,以降低自己暴走的風險(說起來,在樹林那一次暴走,得益於李大平的不請自來,才讓尉遲太豐僥倖解除了憑依狀態)。
「哈!!!!!!!!!!」
感覺到目標氣息與自己越發接近,尉遲太豐興奮得當即高呼一聲,腳下火舌更旺,速度再提,一心要帶著疾風迅雷的氣勢撲到來敵身上,用自己暴怒的火舌大口撕咬、吞噬。以時速四十公里在空中馳騁的尉遲太豐,眼見豆大的目標已經清晰地出現在了自己視野範圍內,頓時火勁暴漲,如一支已經完成了動能向重力勢能轉化的尖頭標槍,槍頭一撥,殺氣騰騰地就要往地上扎出一個駭人的空洞。身穿純黑色斜襟唐衫的寸頭青年,儘管一雙淡棕色瞳孔已然被尉遲太豐那冷酷和暴烈並存的幽藍色鋪滿,卻依舊不緊不慢,在尉遲太豐開始下撲的時候,方抬起雙手,十指彈動,如敲奏一架看不見的鋼琴般,敲出一連串指訣,而後雙手在空中一擎,左掌攤直,右拳僅挺直食中兩指,拳輪往掌心一撞,以他為中心,被釘在樹榦上、繞成半徑十米的圓圈的八張符紙齊齊點燃。這八團橘黃色火球撲爍著往上下左右輻射出一層淡黃色的薄膜,薄膜與薄膜甫一接觸便融合到一起,眨眼之間,便以那個圓圈為中央截面,劃出了一個深入地底的球體結界,將唐衫男子和尉遲太豐都籠罩在內。
「哈!哈?!哈??????」
尉遲太豐狂笑著正準備全速俯衝,卻莫名其妙地感到手腳上的火焰力量逐漸微弱,自己御空的能力也因為幽冥火的式微而越發不穩定,俯衝的銳利架勢被狂亂的氣流打亂,隱隱有墜地的頹勢。幽冥火的衰弱,換來的是尉遲太豐心底被點燃的狂傲收斂不少,頭腦逐漸清醒過來的尉遲太豐,只一瞥周遭的情況,大腦中就閃過一個名詞,只聽得心中的警鐘敲得無比響亮,他借著手腳火力的余勁,往上頂了頂身子,稍微減速並翻轉起來,在離地近二十米的距離中,足足轉體四周多,尉遲太豐才狼狽地以俯卧的姿勢,手腳齊齊釘到地上,堪堪落得了個手足齊整的結果,只是手踝、腳踝上傳來一陣隱隱約約的刺痛,讓尉遲太豐連連暗叫慶幸。
「這下地姿勢,夠犀利啊,不愧是尉遲家的嫡系。」唐衫男子皮笑肉不笑,話語中儘是譏諷意味,饒有興緻地看著尉遲太豐烏龜趴地的姿勢,後悔這個場合不方便取出手機,平白錯過了一次在術者朋友圈中收贊的機會。
「犀利倒是不敢當。」尉遲太豐心中慍怒,面上卻壓下不表,允自站起,細緻地拍凈了臉上、手心、膝蓋上的灰土,又稍稍撥弄了下自己本也沒有造型可言的一頭捲髮,反唇相譏道:「禁術結界?看來你自知法術本行不行,卻對近身戰很有自信啊——懂得揚長避短,也不算笨。」語畢,他還頗為誇張地抬起手,挑釁著擺弄了下手腕上的黑色手環——來者的意味雖然還沒表明,但他大致也猜到了,馬小玲別的地方不行,烏鴉嘴倒是一如既往地准。
「呵。」唐衫男子將尉遲太豐的挑釁看在眼裡、聽在耳內,冷笑一聲,身體微側,雙拳緊握架到下巴之下,右拳朝前、左拳靠肩,上身前傾,雙腿叉開,冷言道:「今日,我就來領教領教世家子弟的拳腳功夫。」
「呵?」尉遲太豐看唐衫男子這架勢,嘴一歪就笑了出聲,說道:「穿唐衫打拳擊?你這人。。」
尉遲太豐言語間,腳步一錯搭馬,雙掌攤開,一前一後架於胸前,重心下沉,如磐石一般壓在地上,前掌指尖挑了幾挑,笑說:「來,讓你感受下中華文化,博大精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