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白晝（上）

  我叫白晝，出生於1984年。


  我的身體異於常人。在我22歲那年，本應該在車禍中死去的我，在醫院的太平間死而復生。


  當我滿懷欣喜的回到家準備將這一消息分享給我的父母和我的姐姐時，我得到了一張擅闖民宅的逮捕令。


  經過一番調查后，我知道了兩件事——我的身體無法死亡；每當我死去后，就會重新復活。並且死亡的烙印永遠不會在我身體上留下任何痕迹。但同時它也有一個副作用，也就是我知道的第二件事——每當我死去，全世界都會將我遺忘。


  人的一生非常短暫，在茫茫的時光河流中，它甚至不及其中的一小朵浪花。可人們在其中可以獲得很多永恆的東西，譬如名譽、友情、愛情等等.……

  這些東西，即使人們死去，但它的影響力卻實實在在。這些無形的東西在有形力量的轉換下，讓每一個由其所演變成的蝴蝶效應擴散，作為一種影響來改變這個世界的走向。


  而我知道我永遠也不可能獲得這幾種的任何一個，我的命運如果是一條線，那麼我的每次死亡，就會導致我與其他人的命運線平行。


  這個世界的客觀可以留我一席之地，但人類不行。


  他們無法忍受一個人在他短暫的生命中一直是以一個20多歲的男子這種面貌出現的，他們會懷疑。所以我必須離他們遠點。


  有人說，人世間最痛苦的事情莫過於生離死別。


  我忘了我已經承受了多少類似的痛苦，但令我記憶猶新的，卻是那些活著，卻形同陌路的感覺。因為只要我死上一次，我與他人身上的羈絆，就全部都消失了。


  我開始討厭與人接觸，終日與孤單為伍。


  可是活得久了也就想通了一些事。人嘛，既然有意或無意的丟掉了自己的生命，不管你是否真的死去，你都要有與這個世界所有的留戀說再見的覺悟。而且這個覺悟在你活著的時候，就得做好心理準備。所以我通過這個命題得出結論：既然想要與這個世界有所聯繫，那就盡量把自己當做一個正常人去看。少去做一些危險的嘗試。這樣，他們在把你當做一個怪胎的時候，起碼不會忘記你。


  在我活過了三百個年頭的時候，我發現自己的身體得到了一些改變。在這之前的身體，雖然有著死而復生，永葆青春的能力，可是它的生理結構與人類無異。破壞這些結構會導致我的死亡，會讓我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交際關係不復存在，就好比是新手村無限刷新的戰五怪那樣，即使無法根除，但我也只是時間這個龐然大物身上的一個不痛不癢的青春痘。然而這次的變化，終於讓我成為了它的惡性腫瘤。


  我發現我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參與時間對空間以及其造成的因果的影響。這是一個很模糊的概念，我們（作者）無法通過描述來形容這個能力，只能通過舉例。


  比如，某個損友的生日聚會上，我在三點十五分三十六秒這個時間點吃了一坨大便，那麼我大約會在三點十六分二十一秒這個時間點收到來自在場損友的嘲笑，以及好心人的急救電話（說實話我不知道吃屎會不會造成胃潰瘍）。


  那麼，在這個事件里：三點十六分二十一秒收到的嘲笑，就是三點十五分三十六秒吃屎這個行為由時間的變化所造成的因果影響。而由於急救電話被送去了醫院的我，就是那個時間點吃了屎的我造成了接下來某個時間點的我被強行位移，這是時間對空間的影響。


  而我的能力就是，即使我在那個時間點吃了屎，我也可以不用受到嘲笑，也不會被送到醫院。而且有可能將我吃屎這個既定事實變成別人吃屎。


  聽起來我似乎獲得了非常強大的力量。可是我很難高興起來，因為這個能力讓我更加脫離這個世界了。我就像一個膽結石，雖然在膽囊里，但我越來越不屬於膽囊了，總有一天會有人通過手術把我從那裡剔除掉。


  可我還是喜歡這個世界的，即便我知道我的存在對這世界是一種疾病。


  2741年，我的想法終於得到了印證。


  那個時候我的身體已經不允許留在這個世界里了。我的每一個動作都會產生空間的排斥反應，而且如果速度稍微快一些，就會導致那個部位瞬間穿透這個空間。


  極度失落的我決定長痛不如短痛，來了一段百米衝刺，直接跑出了這個世界。


  之後，我來到了一個陌生又熟悉的空間。陌生的是我從來沒到過這兒；熟悉的是，我聽說過這個地方。


  人們叫這裡為地獄。在這裡我的行動終於不再產生排斥反應了。


  這個地方的一切景象都是黑色的。或者說這個地方沒有光源，也沒有任何景象。但很奇怪的是，即使沒有光線，我也可以很清楚的看見那一片片漂浮著的的鬼魂。他們就在這個巨大的黑暗的空曠的空間內自由的漂浮。地獄的鬼魂對活體的人是有渴望的，我剛剛來到這個空間就遭到了所有視線所及的鬼魂追殺。我不得不說，這真是太有意思了。


  不過這些鬼魂根本無法對我造成傷害，而我消滅他們只需要揮散煙圈那樣輕鬆。


  我消滅了很多的鬼魂，直到有個自稱「陰極」的傢伙過來找我。他告訴我他是這個位面最強的一隻鬼魂，他曾經在別的東西身上見過與我相似的力量。它來自於一頭名叫「走獸」的怪物，它任意穿梭於空間與時間中，空間與時間不對它形成任何的束縛。換句話說，想體驗一下穿越你找它就行了，什麼宮斗異界修真玄幻哪個世界觀哪條時間線你隨便挑。


  我用「海賊王我當定了」的口吻對他說：「走獸這個兄弟我交定了。」


  待他介紹完走獸后，陰極說出了來找我的目的：他希望能藉助我的力量回到人間。


  我很想問他你們這裡不是能投胎的嗎？怎麼回個人間還得低三下四的。但我沒有那麼做，很顯然他肯定有不那麼做的的原因。


  正當我猶豫要不要答應他時，我們上方的某塊空間突然出現了塌縮。缺口處幾個楞頭愣腦的科學家正向內探望著什麼，不一會兒就手舞足蹈的發出了喜悅的歡呼。


  陰極看著如在洋流中遷徙的沙丁魚一樣向缺口處涌去的鬼魂，默不作聲。我也一臉世事難料的表情看著那個缺口。


  半晌過後，他對我說：「兄弟，看來用不到你了.……」


  就這樣，時隔三百多年我又再次回到了人間。


  想象中的排斥感也沒有發生，但我能感覺到我對時間的影響還在。雖然很疑惑發生了什麼，但我更加迫不及待去好好享受一下人間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