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 劫數
陸昔然聽井序這麼說,奇怪的問:「難道劉佩佳的死我沒有責任嗎?」
井序沒有回答,右手食指輕敲了兩下方向盤。
坐在後座的鄭龍景輕笑一聲,手搭在前排的椅背上:「被鬼給纏上那可是不死不休的,如果你沒有用振陽符提前觸發了劉佩佳的死亡,那也許劉佩佳會死的更慘。」
他拿起礦泉水喝了一口:「邋遢鬼最喜歡骯髒腐臭的東西,被它纏上的人,最後都會因為懶惰髒亂,被人嫌棄也自我放棄,生出皮膚病,反反覆復的皮膚潰爛,卻因為被周圍的人嫌棄而開始極度的厭世,最後往往是在痛苦麻木中死去。」
陸昔然聽得打了個寒戰:「那也太痛苦了吧。」
「不過要驅趕邋遢鬼也是很容易的,只要把它纏上的那個人清洗乾淨,而且監督那個人每天都收拾衛生,那邋遢鬼就會自己離開了。」鄭龍景蓋上礦泉水的瓶蓋。
井序在一邊冷冷的補上一句:「意思就是,你本來可以用最簡單的方法救人,卻偏偏讓這個人走上了絕路。」
陸昔然被哽的一下子說不出話來。
「如果沒人發現劉佩佳被邋遢鬼給纏上的話,那她到死,別人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啊。」鄭龍景看陸昔然很難受的樣子,忙說:「井序,你也別說的那麼嚴重,昔然還是個小孩子嘛。」
「她算什麼小孩子?擱你我那個時代,她早就是兩個孩子的媽了,在他們這個時代,她也是拿了身份證,要負法律責任的成年人了。」井序不客氣的說:「之前她質問我,人犯了罪有法律制裁,鬼害了人是不是也該接受相應的懲罰,那我問你,因為你的不學無術害死了人,你又該用什麼來負責呢?又有誰,又有哪條法律來治你的罪呢?」
陸昔然被這些問題堵得沒法回答。
鄭龍景倒是寬厚得多:「別這樣說啊,這次只是一點小失誤而已嘛。」
「這不是小失誤,是我害死了劉佩佳。」陸昔然悶悶的說。
「地球上的人那麼多,每一秒都有人因為意外死亡,劉佩佳不過只是其中之一,你沒有必要為任何人負責。」鄭龍景安慰著陸昔然:「以後遇到這種事情,你先問一問井序再出手嘛。」
井序說:「會畫兩張符就自認為天下無敵的人呢,我有什麼可教的?」
陸昔然看著窗外漸漸亮起來的天色:「送我回學校吧。」
井序默不作聲的把車開向學校。
等陸昔然在學校下了車,鄭龍景才問井序:「你幹嘛對昔然說話那麼狠啊?」
井序掉轉車頭往市區走:「她沒做錯?」
「是錯了,可你不是儘力幫她補救了嗎?」鄭龍景爬到副駕駛坐下:「像劉佩佳這種冤鬼,不找個替死鬼它身上的煞氣是不會散的,地府也不會收的,你現在開了後門送它去了地府,它又沒害其他人,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
他嘆了口氣:「開這後門可不是件容易的事,你為她費心費力的善後,偏偏要說那些話來氣她,她不但不會感謝你,反而會誤會你刻薄。」
「我不在乎她怎麼想我。」井序說。
「你不在乎她怎麼想……那你在不在乎我怎麼想呢?」鄭龍景先是不正經的翹著蘭花指點了一下井序的肩膀,然後換上一副探究的表情看著井序:「你明明是個上身老鬼,卻偏偏對玄門道家的東西信手拈來,真正的十二地支符失傳了多少年了?當年和我鬥法那道士都用不全,你卻用的那麼熟練……你到底是誰?」
「我不知道。」井序用很坦然的態度回答:「進入這具身體以後,我記憶變得有些斑駁了,有些東西不太記得了,包括我曾經是誰。」
鄭龍景覺得井序沒有撒謊:「我看那個邋遢鬼好像認出你是誰了,你當時要留它多活一會,肯定是能問出來的。」
「無所謂。」井序說:「我忘了在哪本書上看到過,過去屬於死神,未來屬於天神,現在才屬於我們,我覺得有點道理,特別是我們這種存在時間已經長到自己都厭倦的老東西,過去對我而言真沒什麼意義,還是說現在吧。」
他說:「那個袁熙……如果不是陸昔然說他是個醫生,我還只是對他沒什麼好感而已,聽說他出身中醫世家,我幾乎能肯定他就是在精神病院布陣的那個人了。」
「哦?」鄭龍景曾經被困在精神病院出不來,他聽到這個眼睛一亮:「你認識他家祖上?」
「我多年前認識的那個盜取窮人的魂魄去給有錢人續命的大夫不姓袁……」井序說:「有可能不是直系血親,畢竟當年那個人收了好幾個徒弟,而且人類還特別喜歡留下秘笈一類的東西,來記錄自己得意的事情。」
他轉動方向盤:「他偷他的魂我不管,他如果自以為是的惹到我頭上……我就讓他死的和當年那位一模一樣。」
鄭龍景從他的話中聽出別樣的意味:「你和當年那個大夫有仇?」
「算不上,最開始我們還勉強能算朋友,他為了給自己續命想用我煉丹,結果就是他死在了我手上。」井序說的輕描淡寫。
鄭龍景卻聽出當年必有一番九死一生的驚險。
鄭龍景有些羨慕的說:「你以前過的日子一定很精彩,不像我一直在山裡。」
「鎮龍井幾百年的人事興衰喜怒哀樂你還沒看夠?」井序將車開進小區。
「人間煙火這個東西,不親自體會誰能明白箇中滋味?」鄭龍景反問井序。
井序將車往地下停車場開,光線陡然暗下來,讓鄭龍景看不清他的表情,他語氣很平淡的說:「可又有多少妖怪被這人間煙火燒得道行全失屍骨無存的?」
「那也是命中注定的劫數。」鄭龍景突然伸手扯開井序的衣領,露出井序胸口一片絢爛的彼岸花紋身:「你可別笑話別人,也許這一次,就是你要遇到的劫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