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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若手可摘星辰

  只習驚鴻還去換了身衣裳,又打了水在屋中擦了擦身上的汗水,整個人再從屋中出來時早已是清清爽爽的,儀姐兒找著他要去摘桔子,他二話也沒,拉著儀姐兒又出門去後頭地里摘桔子了。


  梁氏還站在門口喊道:「快些回來,吃飯呢!還不餓呢!?」


  茶娘哄睡了兩個哥兒,再看屋中雖是一片混亂,但到底也有了些眉目,再整理便也不難了。出門一看,滿院子都癱了男人們,院中早已擺了酒菜,分了兩桌,便是自個兒都餓了。


  茶娘過去推了推還在歇息的岳三郎,「可是累著了?」


  岳三郎悄悄的摸了摸茶娘的手笑道:「是有些,不過,甚是值得呢!你可看過那些東西了?可還喜歡?」


  茶娘怕別個瞧見偷偷抽出手來,只嗔怪的瞪了岳三郎一眼后道:「鴻哥兒的眼光自是沒得說,等掛上紗幔家中再不一樣。他還買了成衣,儀姐兒的最多,又給我買了首飾,樣樣細緻貼心,全是極好的。」


  岳三郎也點點頭,他是不疑鴻哥兒的,只這會看見茶娘雖還未全然的恢復從前的身姿,但也只比從前丰韻一些,便是黑夜中也藏不住火辣的眼神,自她有了身子他便幾乎再沒碰她,如今守了快一年,這會兒眼睛里都要噴出火來。


  茶娘再不敢同岳三郎站在一處,她立即去了廚房本還想幫泉娘同梁氏再準備些飯菜才曉得她們早已準備妥當,只等開飯。


  儀姐兒忽的想吃橘子,自家菜地里便有橘子樹,黃橙橙的掛了滿枝頭。


  儀姐兒人小摘不著卻偏要自個兒摘,習驚鴻只得將她舉起,摘了好幾個自個兒都抱不住才扭頭求助身後之人,「鴻哥哥,幫。」


  習驚鴻又將她放下來后一隻手便抓過她全部捧在手頭的,問道:「可夠了?」


  儀姐兒搖搖頭,「一人一個!」


  倒還想得周到!習驚鴻只得將手裡頭的先裝進懷裡,然後又將儀姐兒給舉起來,這回總算是摘夠了,習驚鴻正要將儀姐兒放回地上,儀姐兒卻一個轉身抱住了他的脖子並晃著小腳道:「抱我家去。」


  習驚鴻雙手故意一松,任由她像個袋子似得掛在身上,黑暗中自個兒卻笑得沒了眉眼的道:「小懶蟲,自個兒不願走了?」


  儀姐兒手裡抓著橘子還得四肢像蟲子一樣抓住習驚鴻,卻又怕掉了下去,嘴裡不由哇哇大喊:「鴻哥哥,掉,掉!」


  習驚鴻一把又摟住了她,身子往上一抬,儀姐兒總算坐穩了。


  鴻哥哥沒得阿爹那般壯碩,但比爹爹高些,雖在夜裡,但這看去的風景卻還是另有一番滋味的。小人兒似個小大人似得兀自點著腦袋,習驚鴻轉身往回走,一步淺一步深的避開腳下的菜苗,卻又忍不住的問儀姐兒,「你自個兒笑甚?」


  儀姐兒抬頭指著天天的星星,「亮!大!」


  習驚鴻也跟著抬頭望去,滿天繁星,如一床閃著光的大被子鋪天蓋地的罩著大地。


  「若我手可摘星辰,必定贈你之。奈何只凡人,唯有望星嘆之。」習驚鴻幽幽的嘆息著,如此絕美之物,世上卻無人可得,若是能唾手可得,儀姐兒也是配得上的。


  「鴻哥哥,你嘀咕甚?」聽不懂的儀姐兒低頭看向他,滿臉不解。


  習驚鴻伸手顛了顛懷中的重量,大步歸去,「我不過肚餓了,你可也是餓了?」


  儀姐兒這才揉了揉自己的小肚子,咧著嘴傻呼呼的笑著:「餓了呢!」


  飯足酒飽后,泉娘又燒了大鍋熱水,個個兒都燙了腳擦了身,樹哥兒替習驚鴻鋪了床又自個兒在榻上鋪了自個兒所睡得,二人是最早熄燈睡下的。


  何老爺和梁氏還去看了會兒雙生子,待茶娘替他們鋪好了床才回來又給自個兒鋪了床時二老才下去歇息。


  泉娘幫著儀姐兒和蘿姐兒洗了個澡,換了乾淨的褻衣后才去替兩個姐兒鋪床,如今蘿姐兒同儀姐兒感情好到已要同睡一屋了,只泉娘不叫她二人共睡一床,如今岳家鋪蓋褥子置辦的多,泉娘便又拿了料子稍遜一些的被褥在榻上給蘿姐兒鋪了床,看著二人都睡下了泉娘才熄燈關門出去。泉娘又哪裡不曉得,待她一出門,儀姐兒掀開被子喊了一聲,蘿姐兒便跳下床跑進了儀姐兒的被窩,二人『咯咯吱吱』的玩笑了半宿才沒了聲。


  聽了會兒窗,泉娘並未進屋去打攪了兩個姐兒,而是帶著笑意又去茶娘屋中端了洗腳水,茶娘叫她去歇息時才自個兒回到了同孫六郎的房中。


  孫六郎早自個兒洗了腳,這會正僅穿了裡衣坐在床邊的凳子上看書。泉娘過來勸他:「燈火較暗,莫壞了眼睛,還是待白日在看罷。」


  孫六郎倒是聽得進話,緩緩的放下手頭的書,便只望著泉娘的背影,看她忙來忙去的脫衣,洗臉,洗腳,最後便只著了裡衣的坐到了床邊,又散了平日里高高挽起的青絲長發……幾月不見,二人心中更是許久不同今日這般輕鬆,孫六郎不免情動的起身走了過去。


  一番久別的雲雨後,泉娘靠在孫六郎的懷中早已酣然入睡,孫六郎強撐著睡意卻搖醒了她,「泉娘,我曉得你今兒個也是累著了,但你醒醒,有些話……我想同你說。」


  泉娘勉強睜開雙眼,看了眼孫六郎,甚是疲憊的道:「有甚個話不能明兒個說?今兒你我統累了,相公快睡吧……」


  「不,泉娘。有些話再不同你說,我心中實在難受。」


  泉娘聽著孫六郎言語中的決然總算醒了幾分,她看著孫六郎,孫六郎也正看著她,對這一張平乏的臉卻是脈脈深情,「我孫六郎此生遭遇實在坎坷,但能遇你便是最大幸事。因我拖累,更因我身無功名更無長事才叫你與蘿姐兒同我一遭受罪。本以為咱們要遭遇更大磨難,但上天垂憐叫我們遇到心善人好的東家,往後便是多吃些苦也要報答他們恩情。泉娘,可我最無法報答之人,是你……」


  泉娘一把捂住孫六郎的嘴,她曉得,她一直都曉得,他心中有愧,他心中有個地獄,總是在吞噬自己。


  「六郎,我從不後悔!只要你待我好,記得咱們少年夫妻的恩情,便是受再多的苦,咱也不必多說的,六郎,總會好起來。六郎,會好的,已經開始好了呢……」


  夜話綿綿,情話芭蕉,窗外忽的淅淅瀝瀝下起小雨來,淹沒了深夜中情話交心的夫婦,卻淹沒不了雙生子的哭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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