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端陽忌殺生
儀姐兒還悄悄的動也不敢動，只一雙眼睛望著習驚鴻的方向亮蹭蹭的，彷彿黑夜中的小狼。
習驚鴻用樹藤子纏住野雞的一雙翅膀，轉身拎著雞對儀姐兒晃了晃笑道：「今兒晚上家中倒是可以加道大菜了！」
儀姐兒這才『哈』的一聲歡呼了出來，拍著手又是跳又是笑，習驚鴻過來將野山雞放到儀姐兒跟前，儀姐兒還壯著膽子伸手去小心翼翼的摸了又摸，習驚鴻早曉得她是個膽大的，卻沒想到她是個這般不怕事的，別的姐兒統曉得愛那小動物，她倒好，聽見有的吃便只有歡呼，果真是他看得起的姐兒，不是一般人兒！
習驚鴻先將雞叫儀姐兒摁著，然後自個兒背起背簍再提起雞，儀姐兒這回也曉得只有自個兒走回去了，皆是下坡的路倒也不累，且一路屁顛兒屁顛兒的跟在習驚鴻的身旁雙眼神采奕奕的盯著那野山雞，便是那野山雞原還伸著脖子一副不服氣的樣子也叫她給盯得縮了脖子，一副焉氣的樣子。
歸了家，便是茶娘同岳三郎都未想到這二人竟還帶了只野山雞家來。
「那山上的野山雞雖多卻並不好打，你倒是有本事！」岳三郎由衷的誇讚，立時就拎了野雞去後頭籠子里圈養起來，只今兒個並不適宜殺生，所以晚上的野味倒是叫儀姐兒給是落了空。
茶娘安慰道：「平日里你外婆那般疼你，等她來家了再吃不是更好？外婆也曉得儀姐兒疼她呢，心頭便會歡喜，歡喜便是安樂，儀姐兒可要外婆安樂？」
儀姐兒聽了此言才又高興起來，洗了小手說要幫茶娘包包子，包粽子。茶娘便也由得她跟去廚房，儀姐兒已快六歲，也是該學著曉得些茶飯的事，便是日後還要教她針線綉活呢，茶娘也不只叫儀姐兒學寫字而落了一個小娘子真正該學的本事。
廚房裡儀姐兒笨拙的學著包了包子裹椿芽葉子，又用蘆葦葉裹粽子，倒是也有趣的很，只浪費不少東西，叫茶娘跟在後頭又撿到了盆里。屋外岳三郎同鴻哥兒正坐在凳子上，拿了一把新鮮艾草配上紅紙，加上蒜頭、石榴花還有院子里開得最盛的無盡夏，編織成劍的形狀，最後插於門楣上同廳堂之上，習驚鴻才曉得端陽掛艾之事不止是防止蚊蟲叮咬，更是祈禱消除毒災。
裡外分工，這邊掛完了艾，廚房裡包子同粽子也一同下了鍋。
儀姐兒沒得事又跑了出去，岳三郎便進來燒灶。簸箕里還剩了一把石榴花，習驚鴻洗了手將儀姐兒叫過去，儀姐兒乖乖的蹲在他跟前由著習驚鴻將一朵朵橙色的小花插在了她的兩個雙丫髻上，整整兩個小圈才用完了全部的石榴花。
「鴻哥哥，這個？」儀姐兒拿著最後一朵小花，從未見過這花的她抬頭看向習驚鴻，小圓臉粉嫩比花嬌。
習驚鴻竟不知道她還不曉得這是什麼，指了指院外菜園地里的石榴樹，習驚鴻也是不解，「便是那棵樹，從前未曾結果果子？還是你還未曾吃過？」
儀姐兒歪著腦袋看著他，一臉懵懂天真。習驚鴻忽的想起，便是那顆枇杷樹也是去年才移植栽下的，那顆枇杷樹的果子儀姐兒統還未曾嘗過，那顆石榴樹也定是第一年開花了。
果真，她還未曾吃過石榴呢。
「這是石榴花，結的石榴果子。」
「好吃么？」儀姐兒舔了一下小嘴巴，習驚鴻隱隱笑過，便是從前也未曾再見過儀姐兒這般貪吃的姐兒，倒也不覺得厭煩，反倒覺得討人喜愛。
「甜，子兒小卻多，一顆顆吃覺得小，一把把吃子兒兒又多，倒是麻煩。不過祖母甚是偏愛。她說那是好東西，象徵多子多福。只可惜……我們習家二房人丁凋零，我從前又不是個爭氣的……」習驚鴻的心中沒來由的有些失落低沉，他不曉得今年的端陽可有人陪祖母吃頓飯？那些個庶出的叔叔姑姑眼中便只有他們自個兒的姨娘自個兒的妻兒，祖母卻唯有自己……
儀姐兒人雖小，卻瞬間覺察到習驚鴻情緒的變化，她曉得他是不開心了，伸手便將手中的石榴花遞了過去道：「鴻哥哥？」
習驚鴻並未回過神來，他兀自掉落在回憶裡頭，這才曉得從前哪怕只有祖孫二人吃飯，卻也是開懷的，祖母每日笑顏不斷，身體安康，也是安樂，他雖紈絝惹禍，便是那些個庶出的叔叔常跳了腳家來向祖母告狀，祖母卻也只一貫的維護，只給那些人冷臉子，便是誰統拿他無法，現在才曉得，若沒得祖母他便也只是人人厭棄的孤子罷了。
手心忽的一痛，習驚鴻驀的驚醒過來，低頭便看見手裡竟躺著一個熱氣滾滾剛出鍋的包子，包子下還裹著椿芽葉子，習驚鴻立即就將包子丟到了另一隻手中，儀姐兒也不怕燙，拿著包子剛剛咬了一大口，看到習驚鴻這番動作還『咯咯』的笑。
習驚鴻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自己被燙紅的手心，怔了一瞬，再看看儀姐兒可愛的樣子，只覺哭笑不得，笑了笑，拿起包子也吃了一口，便是從前也未曾吃過這般好吃的包子，雖只有菜葉子同一丁點兒的肉末星子，但卻香的恨不得人吞下自個兒的舌頭。
茶娘端著熱騰騰的包子同粽子從廚房出來，岳三郎在後頭跟著，端了一大盆的醋湯。儀姐兒對著習驚鴻眨了眨眼又樂呵呵的笑，習驚鴻也對她笑了笑，這才撇去腦中那些個低落的，若是祖母已收到書信，此刻也定當是歡喜的才是，他自不能想壞了事情。
習驚鴻立上前去幫茶娘端過盛了包子同粽子的盆，儀姐兒跟在後頭去牽了茶娘，四人進了屋便開午飯了。
粽子是蜜棗、鹹蛋和肉餡兒的，雖只有三種，卻叫儀姐兒香的將手指頭統給舔了個乾淨，又吃了兩大大包子，喝了一碗湯下去后便直挺挺的只能躺著了，坐著那圓鼓鼓的小肚子都疼。
便是岳三郎同習驚鴻統吃的肚子圓撐又鼓脹的只能坐著休息一會子才能站起，茶娘倒是歡喜，畢竟他們統喜愛她做的吃的，這便是一件值得歡喜之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