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儀姐兒學字
習驚鴻聽完這個故事,久久之後才平復了內心的撼動。
他知曉,這世上還有千個萬個比之這更可憐的故事,但卻不知為何,這個故事卻莫名的戳中了他內心深處的某個柔軟之地。
不知過了多時,他心中突的狐疑問道岳三郎,「溪姐兒呢?這個故事的結末,為何始終未曾提到過溪姐兒?」
習驚鴻在黑暗中打了一個冷擺子,莫不是溪姐兒已經遭害?
便是岳三郎也愣了一愣,良久后才幽幽的答道:「我也曾追問過阿爹,他過了多回才告之於我,他道那溪姐兒並不知所蹤。那位大官人當晚便帶著人與船徹底的消失在了桃源河上,但誰也未曾見過溪姐兒,那位大官人確實沒有帶走,據當時在岸邊瞧見的人所說,便是找到穆娘子時溪姐兒便不在身旁,想來……應該是逃走了吧。」
逃走了嗎?穆娘子竟沒同溪姐兒一起?應是兵分兩路了?溪姐兒可是真的逃脫了?若真是如此,如今的溪姐兒又是如何光景呢?算這年齡也當嫁作人婦了,卻為何從不曾回來過桃源河?即便是祭拜爹娘也不應當從未有過半點音訊才是……
習驚鴻心中感到一陣悲涼,他莫名堅定,便是穆娘子這般女子所生的溪姐兒,又是那般性子的溪姐兒,定是不同尋常的。
更或許,這只是一個關於荒蕪桃林的傳說罷了。
翌日清晨,儀姐兒起床自個兒扎了個髮髻才出正屋門子,雖有些東倒西歪的頂在頭上,但到底還是自個兒扎了起來,再不似第一次那般跑兩步便散成了個小瘋子。
習驚鴻心頭竟有些失落,看著儀姐兒自個兒坐在那裡吃早飯,他總覺哪裡不太對勁。
今兒再不必去鎮子上賣果子,岳三郎便去地里幹活,大清早的去了,太陽出來才歸家來吃早飯,倒成了最後一個。
岳三郎吃罷了早飯便問儀姐兒,「可要跟著去地里?」
茶娘立即打岔他道:「今兒鴻哥兒要教儀姐兒識字呢。」
習驚鴻看了一眼儀姐兒,小人兒也正在偷瞥他,瞧見他望過來便立即扭開了頭,一副瞥著氣兒的包子樣,習驚鴻本是要去地里幫岳三郎幹活的,心下卻突然並不那麼急了,地里還早,麥子成熟的確還需要段時日呢。
岳三郎沉這個臉便去地里了,梁氏難得抽空將家中的衣服被子都大洗了一遍。
雖茶娘也有筆墨紙硯,但那是精貴的東西,平日里不到非不得已要用到之時茶娘是不會拿出來糟蹋的,便是儀姐兒要學寫字,也只拿了一支毛筆洗凈了筆頭后在光滑的石板上沾了水寫。習驚鴻初時還愣了神不太能接受這般教訓環境,但看到儀姐兒小小人兒蹲在石板前,拿著毛筆的姿勢還算有模有樣的,又沾了碗中之水,小手便在石板上寫寫畫畫了起來,習驚鴻踱步過去一看,石板上竟寫著三個大字:岳令儀。
筆鋒有些歪斜不穩,但到底她才五歲,又是這般一個學習的環境,便是同樣一個哥兒也未必有她這般出色。習驚鴻在儀姐兒身旁蹲了下來,她倒是穩的下心,寫罷了名又寫了幾句三字經,似要把自己會寫的幾個字統要寫出來個遍。
習驚鴻十分憐愛的看著儀姐兒,倒是比他幼時還要懇切一些,若是生在富貴之家又是這般好學聰慧,長大必定將是個才氣不凡的小娘子,便是那一般的哥兒也般配不上的,定當嫁個最好的。
習驚鴻忽的眯了一下眼,岳家這般境況,便是再好上一些也不過爾爾,儀姐兒大了也就如別的小娘子一般嫁個一般爾爾之人……習驚鴻莫名覺得不快,便是儀姐兒這般可愛又乖巧的,若她大了遇著個她父親這般的都算不得好姻緣,家境太艱辛,她便要如她阿娘那般操持一切……儀姐兒,定當要嫁個世上最好之人。
首先當務之急,岳家必要發家致富,便是先成為了商人擺脫貧困才能富養儀姐兒,若茶娘能得一子,來日便要敲著那哥兒好生讀書,考取了好的功名才能給儀姐兒帶來身世榮耀,彼時家境身世再不同一般了。
習驚鴻暗暗的點了點頭心中已模糊有了副版圖,伸手摸了一下儀姐兒歪著的腦袋道:「習字,先要坐穩身姿,抬頭挺胸,先正身,后寫字,字才會正。」不敢自誇,習驚鴻寫的字卻還是在江老夫人的手下練了出來的,自有一股優越風姿。
儀姐兒聽話的正了腦袋,又寫了一遍自個兒的名兒,習驚鴻伸手便握住她的小手,然後依著自己的筆跡寫了一遍『岳令儀』。
儀姐兒雖還不懂,但也覺得習驚鴻握著她手寫的字總要好看許多,她『咯咯』的笑了笑,似已將昨日的不快都拋之腦後忘了個乾淨,又依著習驚鴻的手寫了一遍別的字。
「可記得了?」習驚鴻放開小肉手問道,她的手實在是小,小的似小包子似得,他都不敢用大了力道,只怕捏爛了。
儀姐兒搖了搖頭,指了指一旁的黑色樹枝又指了指一塊乾的石板,「阿娘寫,儀姐兒學。」
習驚鴻也曉得便是那樣一遍定當是學不會的,這才明白該怎樣教她,便撿起那樹枝學著茶娘從前的法子在那塊乾的石板上寫下自己的筆跡,寫了十個字后,習驚鴻先教了儀姐兒怎麼讀後便叫她一遍遍的寫起來。
水石板的好處便是痕迹濕的快也幹得快,儀姐兒倒是一遍比一遍還好的,只是小人兒蹲了一會子腿便麻了,站起來蹦了兩下又可憐巴巴的望著習驚鴻。
習驚鴻去給她搬來了一塊小石頭,又墊了個草墊子,儀姐兒坐下后才又穩了會兒心。
習驚鴻就站在她身旁一邊看著她寫,一邊轉來轉去,不遠處的梁氏同茶娘不一會兒看過來一眼又互看一眼,洗好了被子,梁氏笑呵呵的拉著茶娘去了廚房道:「我看你肚裡真是個哥兒,還是個大胖小子,將來還定是個能讀書的!」
茶娘扶著越發大起來的肚子,「阿娘何出此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