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儀姐兒歸家

  從儀姐兒出事到這會，梁氏是第一個正正經經問儀姐兒事情的來龍去脈真相之人，儀姐兒背著手，小模小樣卻十分認真的將事情詳細的道來，包括怎麼一回頭春娘便不見了，包括曼姐兒去買那雞架子，包括堂哥兒抽了曼姐兒，甚至岳大郎排隊給她買麻花，最後她轉眼就在牛王廟外了。


  儀姐兒沒講遇著澄姐兒和宸哥兒的事，梁氏只問了怎麼走丟，沒問走丟后的事，儀姐兒便也沒答。


  梁氏疼惜的摟著儀姐兒，又怕污了她耳朵，只能一聲一聲的喊著『可憐』，雪娘氣的擼袖子就想去干架了，蘭娘雖早斷定事兒是春娘做的，但聽儀姐兒自個兒又說了一番那詳細的過程還有真相，又是心疼儀姐兒又是氣疼那春娘，可真是個狠毒的大伯母！

  以後二姐還能再與她和睦相處？只怕是不能了。


  難怪他們一直在山下找怎的也找不著，誰會以為一個小娃娃自己會爬幾百梯到廟前去？他們不去找，最後也是沒得地兒了蘭娘才往上找，這會兒才曉得竟不是她自個兒爬上去的，是被夾著上了山！


  真是又好笑又驚險，又虧得她福大命好才沒遇著拐子，還替自己結識了那陳家，儀姐兒可真是個有福的！


  想到此蘭娘便挽著梁氏進了屋，嘀嘀咕咕的說了好一陣母女倆才又出來。


  雪娘是個懶性兒，做的飯便是桃姐兒同蓮姐兒都不愛吃，每日操刀做廚的便還是梁氏，梁氏趕緊下廚房張羅了一桌子菜出來，雖都是些莊家裡頭的又只有一道臘肉做葷菜，但鄉下人家也沒得挑。


  蘭娘尖著牙吃的少，陳大郎倒是啥都不挑，聰哥兒卻同蘭娘一般只吃了一些迷糊糊便不吃了，梁氏瞧在眼中又是高興又是心酸，高興蘭娘這做派在錦城同陳大郎過日子吃的也定不差，心酸自家日子不好過，女兒歸家來也吃不到幾樣好的。


  「你要早些來了信，我便去那鎮子上採買些，這都不像樣子！」梁氏拿筷子敲了敲碗，桌子上只有白菜幫子和白菜葉子，要麼便是窖的有些霉味的紅薯，最好的就是白切的臘肉，陳大郎吃的倒是歡，一口下去油都飈了汁出來。


  幾個女娃自個兒捧著碗拌了油塘吃的是津津有味，從前蘭娘也最好吃這，但如今去錦城真箇兒將嘴吃叼了，老娘說的這一句心頭才有些愧疚起來，陳家那裡他們是帶了菜歸家去的這邊卻還得阿娘自個兒操持，蘭娘便又拿著筷子吃了幾口，心中嘆道：這做女兒同做媳婦果真是不同的。


  吃罷了飯，蘭娘才同陳大郎將從錦城給娘家人帶回來的禮物拿出來。


  除了一些零嘴，便都是穿戴的。


  桃姐兒同蓮姐兒各有一件新裙子，樣式並不多新潮，料子也不是頂好，但卻是整個南鄰縣都沒有的，兩姐妹拿著倒是歡喜的蹦蹦跳跳。


  雪娘也有一根鍍銀的頭釵，不值錢，樣式卻好看。


  梁氏的是一根足銀的手鐲，這是蘭娘回娘家最大的手筆了，梁氏立即戴在了手腕子上，樂呵呵的再無別的話說。


  何老爺是一支毛筆和一塊陳大郎從市場上淘回來的一塊硯台，他倒是歡喜。便是何大郎也有一雙鞋，是蘭娘自個兒納的，她手工好，何大郎一直當了親哥哥，雪娘收下還來不及呢。


  另一邊，蘭娘又將一個小包裹遞給了梁氏並道：「阿娘，原本我還要送儀姐兒去桃子村，但今兒我同大郎還要去鎮上採買些東西去送禮，便是剛會兒我給你說的那事兒，桃子村便去不成了，你替我向二姐告一聲，等我下次歸家來再去探望她還要哥兒！這是我給他們的，你替我一同帶過去罷。」


  梁氏也沒什麼好說的，只拍拍蘭娘的手囑咐：「你辦自己的事去，你二姐曉得便不會生氣，還得謝謝你昨兒找著了儀姐兒呢。這天也不早了，你們去了鎮上可還要歸西林去？」


  蘭娘說要回，梁氏便讓她和陳大郎趕緊走了，莫天黑了再摸回家，便是聰哥兒該也受不住了。


  蘭娘三步一回首，梁氏同何老爺，雪娘拉著三個女娃娃都站在家門口還望著，蘭娘心中一酸彷彿回到了出嫁那日，她同阿娘都快哭瞎了眼，阿娘更是哭了整三日。


  蘭娘思及她成親后便鮮少歸家，歸家一次還難得留宿，她既念著阿爹阿娘和兩個外甥女，還念著自個兒從小長大的家，只她出了嫁便是潑出去的水，她同陳大郎有了聰哥兒，才更曉得當爹當娘的不易。


  只兒女要遠遊，爹娘不能留，蘭娘回過頭來默默的擦掉眼角的淚珠兒，聰哥兒眨巴著大眼睛望著蘭娘喊了一聲，「阿娘？」


  蘭娘一笑，陳大郎將兒子接了過去顛了顛，「你阿娘還小呢，離家哭鼻子，羞羞。」


  蘭娘嬌眼瞪了陳大郎一眼，「在哥兒面前胡說什麼？」


  陳大郎『呵呵』的笑著跨開大步，蘭娘急忙的疾步追了上去，拽著陳大郎的衣角，片刻不丟。


  到了傍晚，梁氏才帶著儀姐兒回到桃子村。


  儀姐兒從出生到如今也是第一回走這麼多路，小小人兒只覺著自己的一雙腳丫都快斷了，要不是梁氏一路又是哄又是勸偶爾還厲害兩聲，儀姐兒便是無論如何也走不回家的，她一見到已經站到院門口眺望的茶娘，原本還垂著的小腦袋立即就像見了朝陽的葵花，小腳一拐就飛奔了過去。


  「阿娘——」儀姐兒從未離開過茶娘，第一次自個兒過了夜，雖作的一副堅強勇敢的模樣，卻在見著茶娘時眼淚汪汪再也忍不住的哭了出來。


  「阿娘，阿娘……」儀姐兒抱著茶娘的大肚子，小腦袋使勁兒的想往茶娘懷裡鑽，想起昨日自個兒坐在石頭上，心裡還是害怕的，最害怕就是見不著阿娘了。


  「看你像個花貓子，可是餓了？阿娘鍋里還給你熱著窩窩呢。你小姨呢？怎的跟著你外婆回來的？」茶娘溫柔的替儀姐兒擦著眼淚，她還不曉得儀姐兒昨天遇著丟了的事兒，昨晚岳大郎只過來說遇著蘭娘了，儀姐兒被蘭娘留了下來，岳大郎又留了許多的麻花便匆匆的回家去了，茶娘心裡頭雖擔心又不舍儀姐兒，但到底還是放心蘭娘的，便也沒有多想那許多。


  這會兒，梁氏背著手黑著臉慢悠悠的跟著儀姐兒過來，看到茶娘就嘆了口氣，「可別再叫姐兒和那黑心的毒婦出去了，要不是蘭娘，你今兒個只怕再看不見儀姐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