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焦慮
侯野棠這種簡單粗暴的換演算法,如果是讓現代的古董專家聽到了,會把牙齒咬碎的。
中國自古有句話:盛世的文物,亂世的金。也就是說,在社會穩定物質豐富的年代,文物很值錢。因為大家都有閑錢需要折騰折騰。動蕩亂世,大家都要儲備硬通貨,比如黃金,以備一時之需。
光緒年間已經是大清末年,局勢動蕩,文物是不值錢的。可現代的中國正是物質極大豐富,精神急需折騰的時候,文物都炒到天價了。就剛才的那些物件,如果按照現代行家估算,准能把侯野棠嚇出幾個跟頭外加掉兩次下巴!
不管怎麼說,侯野棠很滿意,笑眯眯的點點頭:「嗯,差不多了。這樣,你們再幫我個忙。按照銀子數,寫紙條貼到這些東西上面。」
管家和掌柜的面面相覷,不知道這是要幹什麼。侯野棠一嘴的高深:「老仙家自有深意……」
管家和掌柜的趕快按照吩咐做好了。老仙家要做的事不是凡人能理解的。其實侯野棠這麼干很簡單,按照銀子數他好大概知道哪件東西貴,這樣出手的時候也好有個先後次序。
這些叮叮噹噹的小物件用什麼裝呢?旁邊一個黑沉沉寬一米高半米的小箱子,大小尺寸正好合適。
侯野棠走過去,箱子很樸素,表面沒什麼雕刻,就只是自然的木紋,但顏色暗沉沉的,估計不是什麼值錢的木料。
就指著這個箱子問管家:「這箱子啥木頭做的?假如……假如泡水裡容易爛不?」
他本想是問埋土裡一百年能爛不。但怕問的太怪異了。又搞的管家和掌柜的一頭霧水,才問泡水裡容易爛不。
掌柜的對著侯野棠一豎大拇指:「老仙家果然仙眼不凡,您真識貨!這箱子是海黃陰沉木做的,水淹土埋三千年不腐。
「什麼玩意?海黃?」侯野棠立刻瞪起了眼珠子「你說的是hn黃花梨嗎?」
這回掌柜的和管家一起豎起大拇指:「哇塞!老仙家太識貨了!就是hn黃花梨。」
侯野棠好歹也干過三個月的拆遷民工,他是多少聽過hn黃花梨的大名的,已經被炒到天價了。
終於遇到自己強項拿手的東西了,一副磚家嘴臉搖著頭:「這顏色黑乎乎的,一點也不像海黃啊。不會是你們被忽悠了吧。」
掌柜的:「哦。老仙家,這箱子的確不是海黃的正常料子,是海黃的陰沉木。」
侯野棠:「陰沉木是什麼玩意?」
掌柜的:「陰沉木就是在水土裡埋了上千上萬年已經變了質的木料。」
侯野棠:「嘖嘖嘖!白瞎了白瞎了!好好的hn黃花梨,就這麼泡水裡給泡變質了。真是白瞎了。行吧,就用他湊合著裝我那些東西吧。」
白瞎了?還湊合著吧?聽到這話,管家和掌柜的差點暈過去。hn黃花梨的陰沉木,放到現在都是論斤賣的。就這個口箱子,少說也能賣個上千萬。就算光緒年間這東西沒被炒起來,那也是一件稀罕物啊。怎麼到了老仙家這裡就成了白瞎了?湊合著吧?果然不是人類能理解的。
一切妥當,侯野棠準備告辭管家和掌柜的回徐家屯。往外走的時候,發現那兩個rb人居然還是那個姿勢端端的坐在那裡等。偷笑著跟管家說:「照這樣下去,你們得管飯呀。」
那掌柜的湊上來:「還管飯?餓死他們狗日的!」三人隨即一陣嘻嘻哈哈。
帶上那口價值上千萬的、白瞎了的、湊合著用的hn黃花梨陰沉木箱子,侯野棠坐著趙鐵棍的車回到徐家屯。然後打發趙鐵棍回去,順便代侯野棠給趙家父子說幾句感謝之類的話。
天還早,紅姐還沒收檔回來。侯野棠把上午帶走的那一百兩銀子原封不動的放回包袱里。再把包袱繫緊塞到炕櫃里。塞的時候又看到了昨晚那支被妥妥帖帖包好的老木簪。
侯野棠匆匆合好炕櫃,到院子里把田二干苦力用的獨輪木車支起來,把箱子和鐵杴綁上,怕招人眼目,又在箱子上疊了些爛傢具。然後就像鬼子挖地雷一樣,推著小車去向埋寶的小山包北坡。
沒用多久,埋好箱子的侯野棠就回來了。太陽已過了正午,必須抓緊時間回去了。這次出來的時間有點過長,快48小時兩個整天了。
侯野棠在炕桌上畫好神分水印,躺在炕上準備碎碎念了,忽然想到了他瞬移回去后,田二恢復神智,不會鬧出什麼亂子吧?他好不容易才搞定了今天這個局面。但這念頭也就一閃而過,開始專心碎碎念……。眼看著神分水印白光生起影像晃動,侯野棠更加專心至致。
忽然,抽冷子一塊劈柴砸到了小炕桌上,「啪!」的一聲,差點把侯野棠嚇成詐屍。侯野棠一下子坐起來,心驚肉跳眼珠子直冒。轉頭一看,居然是大李子,正一臉恨鐵不成鋼羨慕嫉妒恨的斜視著侯野棠。手裡拿著一塊劈柴不停的在那裡掂。
侯野棠憤出一口唾沫星子:「你發什麼神經?!」
大李子:「什麼發不發的神不神的!看把你田二閑的,大下午的就睡上小覺了。」
侯野棠真是無語了,你說不上這位大李子到底存的什麼心,讓田二在家別折騰的是他,現在看著清閑在家的田二一臉唧唧歪歪的還是他。侯野棠下了炕,二話不說就把大李子推出院去。回來繼續趕著瞬移回去。
可能是剛才被大李子驚嚇的確實不輕,一直到畫好神分水印躺在炕上,侯野棠的小心臟還在餘波未息的撲騰著。他努力穩了穩心,然後碎碎念……。白光生起的有點弱,侯野棠就又努力專註的碎碎念了好幾遍。
可白光還是虛弱慘淡。本來時間就緊迫,又被大李子這麼一嚇一耽誤,不知道哪裡短路了。居然神分圖生起的白光都被影響到了。侯野棠不免有點急躁焦慮,又重新畫了一遍神分水印。然後長出了幾口氣,儘力緩和剋制被驚嚇餘波引發的各種焦慮急躁。
經過再幾次反覆的日期碎碎念,這次總算可以看到神分水印生起的白光中有影像晃動了。就只是這影像越看越哪裡有點熟悉,當侯野棠終於仔細看清影像中居然有一個坑的時候,他瞬移了。
再睜開眼睛的時候,侯野棠第一眼就看到了那個坑,還有懷裡那個黑陶罐和兩隻大瓷碗,再有就是正斜視著自己的大李子了。
我靠!居然瞬移回了跟大李子挖坑的那一天!
侯野棠覺得自己這次是真掉坑裡了。一個巨大的坑!
他實在不明白,怎麼一下子又瞬移到了挖坑那一天。而且此時此刻正是那天自己拚命找驚嚇往回瞬移的那一時段。
侯野棠雙眼蒙圈的隱隱懷疑,之所以瞬移到了這個時段,很可能跟他受了大李子的驚嚇有著某種關聯。但來不及細想了,也顧不上大李子的斜視目光了,找到房間里的老婆子,借了裁衣的尺子,在院牆的磚面上用水畫出神分圖來,然後碎碎念:中華人民共和國乙未年卯月十七…
沒用,再念。
念了,沒用,再念……
不知道幾次了,侯野棠焦慮的頭髮都快不焗自黃了。忽然,這次他感覺好像終於瞬移了。
他慢慢的睜開眼睛,忽然就看到一雙戴著巨大眼鏡的眼睛,都快貼到自己鼻子上了,頓時嚇的一激靈。
那副帶眼鏡的眼睛站直身,對侯野棠訓斥道:「今天多難得的機會!藍大能給你們這些成績差家還窮的貧困生一個機會,你居然還有空在考場睡覺?」
侯野棠向四周一看,傻了!居然瞬移到了當年他藍大考試的現場。
那一次,幾乎全遼陽地區成績墊底的他,居然腦袋被驢踢了似的開了竅。他忽然明白了,那一次不是他被驢踢了,而是他風水瞬移了。
侯野棠的腦袋瞬間被驢踢了第二次。他明白了為什麼會瞬移到藍大考試。因為那一次在考場上他無比焦慮。在他活過的這二十年的歲月里,焦慮達到頂點的沒有幾次。現在居然發現,風水瞬移中,除了專註念動日期的天干地支可以定位加強風水場的頻率感應外,瞬移者的強烈情緒,也起著意外的風水同位共振效應。
這也終於讓侯野棠明白了,為什麼上次挖坑的時候驚嚇可以讓他瞬間從清代回到地窖。正是因為那晚在地窖中所經歷的心情充滿了驚嚇。所以,在雙向共振感應下,讓他得以瞬間複位回地窖。
侯野棠迅速重新捋了一遍風水瞬移的要素要點:
1、畫出神分圖,立體聯通風水時空;
2、專心念誦時代日期干支,定位加強該風水時空的感應;
3、要有一位與自己八字風水相似的人,達成載體風水共振;
4、相似的的心情波動,也可以達成情緒共振。在瞬移中起著不可忽視的影響作用。
想通了這樣一件事,侯野棠終於找到瞬移出錯的根本原因了。此刻的心情……有點不好形容,在焦慮的餘波下還隱隱的有點小興奮,還貌似有一絲絲對往事懷舊的感傷。
他向旁邊桌的女孩看去,記得那一次藍大考場上,旁邊這位逆光中長發飄飄的女孩,美的就像穿著校服的海螺姑娘。這一次,她依舊身處逆光,依舊長發飄飄,依舊……長的也就是個撈海螺的。比紅姐差多了。
侯野棠收攝心思,專心答卷。標準答案他自然是知道的不能再知道了。沒半小時嘩嘩就答完了。
刷刷簽好自己的大名,交給了監考的那位眼鏡女老師。眼鏡女老師看看手錶,再看看長的一臉成績墊底相的侯野棠,嚴肅的:「你要珍惜人生的每次機會。回去認真答卷,我破例再給你一次機會。」
侯野棠雙腿立正,腰彎九十度給眼鏡老師鞠了一躬:「謝謝!」。然後甩了甩頭髮,走出了考室。
後面的眼鏡女老師悲痛欲絕,顫抖的雙手抓著侯野棠的考卷,對全場木愣愣的考生:「同學們啊!同學們!人生路上慢慢長,不是常常能順當。你們要珍惜遇到的每次機會啊!你們要對的起自己的父母,對的起自己的人生……」
說到激動處,眼鏡女老師偷偷抹了抹濕潤的眼角。坐下來稍稍平復了一下心情,她失望的拿起侯野棠的考卷掃了幾眼。掃著掃著,眼睛就睜圓了。
侯野棠走出校門,行走在一片焦慮的陪考家長中,行走在熙熙攘攘的市井眾生中,茶蛋香拂面,饅頭出屜中。愜意的一塌糊塗的侯野棠,此刻真感覺自己是一隻披著彩霞閃著金光踩了狗屎撞了大運的時空蠕蟲,瀟洒的在風水時空場中任意玩轉,把時間和空間捏成團拉成線搓成灰,爽!簡直爽的要打120了!
哈哈哈哈……
侯野棠不禁爽的仰天長笑,大有秦皇手扶長城胸懷天下一般豪邁。
忽然聽到一位阿婆不耐煩的聲音:「把手拿開點好不好,不要耽誤我倒垃圾呀。」
清醒過來的侯野棠這才發現,扶著的不是什麼長城,是路邊幾個大號垃圾桶。
趕緊向阿婆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搔蕾搔蕾!」
阿婆:「什麼搔蕾搔蕾?念sory啊好不好。現在的年輕人真是,都不知道怎麼學的中文!」
遇到位生猛阿婆,侯野棠趕緊閃人。
還是回平凡的2015吧,他和教導主任還有個約呢。
這是現代的學校附近,遍布大小文具店,尺子很容易找。難的是如何平復自己的心情。極短時間內經歷的太過豐富,侯野棠的心情不是麵糰,不是想捏成啥樣就啥樣的。
在刻意平復之下,興奮、焦慮、懷舊、暗爽、期待,這些帶著毛邊淘著小氣的各種小心情,貌似被侯野棠的自我強迫給壓制住了。並且這次的確沒有讓他失望,畫完神分水印,在碎碎念中,他很快風水瞬移了。
侯野棠睜開眼睛……好冷!
一列綠皮火車吭哧吭哧的在身邊開過。水泥站牌上寫著三個大字:遼陽站。簡陋的站台四處積雪。侯野棠看了看自己,居然只穿了一件秋衣外套,下面一條單褲。凍的直想尿尿。
更糟糕的是,旁邊站著一位帶孩子的婦女,懷裡抱著一個,手裡牽著一個,旁邊還放著一個大編織袋子,正眼巴巴的看著他。
最讓人受不了的是,這女人開口對侯野棠說話了:「孩子他爹,東北這也太冷咧!趕快給孩子找個避風的地方吧!」
侯野棠不是暈,而是很暈。我靠!孩子他爹?難道這是瞬移到未來了?都生倆娃了?這……這就是傳說中的老婆?沒法活了。
侯野棠趕緊跑到候車室,衝進廁所就對著髒兮兮的鏡子一照,鬍子拉碴,眼袋青黑,五官就像被霜打雷劈的茄子。未來我都變成這樣了?這得是幾個韓國郊區醫生給做的整容啊!
別急別急。完全沒一點自己的模樣,反倒讓侯野棠有了另外的判斷。尤其注意到此人穿的衣服風格很像八十年代的時候,再加上剛才老舊的綠皮火車,侯野棠更確定了這個判斷。
他走出廁所,看向車站候車室的日期顯示,日期是:1985年12月20日。
這不是瞬移到了未來,正相反,這是瞬移到了侯野棠出生前的八十年代。而且他此刻一定瞬移到了1985年的一個跟自己八字相似的人身上。這個人雖然比自己大,但屬相月份日子都一定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