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新鄭門
馬蹄聲終於越來越近,而且極為慌亂,然而趙德芳的內心卻很是平靜,因為這陣陣蹄聲以及其中夾雜的呼喊聲,他再熟悉不過了,無數次的狩獵,讓他們早已彼此默契無間。有念及此,趙德芳心中終於湧起了一絲暖意。他雖然被至親之人背叛,而且父親還被那位所謂的「叔叔」害死,但在自己已然陷入絕境的情況下,自己的夥伴們還是沒有背叛自己,相反,他們選擇了不離不棄。只聽馬蹄聲,便可以知道,來者至少在五十人左右——那幾乎就是自己府邸家將的總數目。
「殿下」,種師成從馬背上躍下,奔到趙德芳近旁,「您受傷了?」隨後趕到的家將們,也紛紛下馬,圍過來,緊張地詢問。
趙德芳微微笑道:「放心吧,孤還沒那麼脆弱」,看到眾家將仍然緊張不已的神情,趙德芳對著種師成補充道:「好了,別哭喪著臉了,本來就長得難看」。
「噗……」,種師成咧嘴笑道:「殿下還會開玩笑,應無大礙」。眾人都如釋重負的笑起來。
「無大礙歸無大礙,說你丑,可不是跟你開玩笑哈」,趙德芳故作認真地說道。
眾人哄然大笑起來。
趙德芳望望眾人,突然作揖道:「謝謝諸位!」
「殿下言重了,吾等誓死追隨殿下!」眾人拜倒,齊聲回應道。
趙德芳立刻扶起種師成等,「諸位若真心待孤,我們便不再講這虛禮,從此以後,你我皆是兄弟,禍福同擔,不分彼此」。
「喏!」眾人起身,眼神中儘是堅定。
種師成說道:「殿下,末將回府後,請莫管家將闔府仆、婢遣散,剩下這五十名兄弟,算上我,還有莫管家,我們一共五十二人」。
「還有我,我們一共是五十三人」,趙德芳補充道,把「我們」兩字咬得極重。
「對,是五十三人」,眾人沉聲應諾道。
「殿下,我們儘快出發吧,師成已告訴我大致的經過,現在我們越早離開開封,就越早安全,否則等趙光義那逆賊安頓下來,就要布局對付我們了,到時可就走不了了」,莫管家建議道。
「嗯,上馬」,趙德芳略感吃力的翻上馬背,勒緊韁繩。眾人待趙德芳坐定,亦紛紛躍身馬上。
「走,去新鄭門」,趙德芳喝道。
「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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頃刻間,趙德芳一行人,已到新鄭門前。
「殿下,我們為何要走新鄭門?」種師成突然不解道。
趙德芳與莫管家相視一笑,趙德芳道:「讓莫叔跟你解釋吧」,說完,打馬上前,去跟城門前的禁衛交涉去了。
「開封皇城各門的指揮使,大抵說來,無非兩種人,一種效忠於先皇,另一種則效忠於開封府尹趙光義……」
種師成打斷莫管家的話,「那為何不從忠於陛下的城門出城,偏要走這新鄭門,這不是自找麻煩嗎?」
「殿下仁慈,不願意讓先皇的各位忠誠者惹上麻煩,所以,特意選了趙光義自己的地盤出城,而新鄭門的指揮使,不過是趙光義一個愛妾的哥哥,他不過是一個出了名的沒頭沒腦的傢伙罷了,要闖過去還不容易嘛」。
「原來如此,嗯,沒錯,沒頭沒腦的傢伙是最好對付了」,種師成若有所思的點點頭。莫管家卻含笑不語,意味深長地看了種師成一眼,然後笑著騎馬往趙德芳方向追去了。
「莫叔笑什麼呀?笑得怪怪的」,種師成滿臉不解。眾人卻在身後笑道:「你以為只有新鄭門那位是沒頭沒腦的傢伙呀?」
種師成聞言老臉一紅,追莫管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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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要出城,也不是不可以,不過,可否容許末將先向開封府稟告一聲?」胖乎乎的新鄭門指揮使討好的諂笑道,神情還算恭敬。顯然,新鄭門還沒接到宮裡變天的消息。
「孤若是執意立刻出城呢?」趙德芳故作慍色道。
「這,末將,卑職……」,指揮使面色瞬間沉了下來,他那臃腫的臉部一陣抽搐,卻偏又不知所措,以至於語言都有些凌亂。
「周將軍,這門,孤今天出定了,誰敢阻攔,莫怪孤不客氣」。
周指揮使下意識地想用手牽住趙德芳的馬頭韁繩,卻被趙德芳一馬鞭抽到,「哎呦」,他趕緊抽回自己紅腫的手,心疼地吹著。
「走」,趙德芳下令道。
「諾」,眾家將齊聲應諾,並手摁佩刀,儼然一副誰擋殺誰的氣勢。
見指揮使都不敢吭聲了,眾禁衛自然不會去討這個霉頭,紛紛收起兵戈,準備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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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好威風啊」,突然從城樓里側走出一個裹著黑色披風的錦袍人。
「王公公」,眾禁衛慌忙請安道。原來竟然是王繼恩的假子王侁。
「王公公,您什麼時候來的?您來了就好了,我好說歹說,也是沒轍了,您看,二殿下把我的手都打成什麼樣了」,周指揮使伸出被打傷的胖乎乎的手背,委屈地向王侁訴苦道。
王侁一臉的不屑,也懶得理他,直接對趙德芳說道:「新皇登基在即,殿下不好好在開封待著,這是準備去哪啊?」
「你怎麼在這?」趙德芳厭惡道。
「奴才在宣德樓值夜,有人看到殿下從樓下慌忙離去,所以我急忙向乾爹請示。要說還是乾爹有遠見啊,他老人家說只消趕去殿下府邸,跟上出門的家將等,自然可以順藤摸瓜找到殿下您,說來也巧,不早不晚,奴才剛到新鄭門,還沒來得及坐下來喝杯熱茶,暖暖身子,殿下就來闖門了」,王侁略帶嘲弄的笑道。
「新皇?誰啊?」周指揮使驚訝道。
「新鄭門禁衛聽令:立刻集結,無論是誰,凡是膽敢闖關者,格殺勿論」,對於周指揮使的愚鈍,王侁有些氣結,也省得跟他浪費口舌,直接代為下令道。
「諾」,禁衛們紛紛挺直長戈,背靠城門,擋住趙德芳一行人的出路。他們知道寧可得罪趙德芳,也絕不可得罪王侁,否則真是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而且,王侁話里話外,分明已經道明即將登基的是晉王趙光義,而非趙德昭,更不是現在急著逃離京師的趙德芳。因此,他們倒也表現得有點有恃無恐,「英勇」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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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拔刀,準備」,種師成命令道。
趙德芳身後眾家將紛紛拔出佩刀,準備闖關。
趙德芳卻面色不豫,新鄭門雖然不是什麼特別重要的關卡,但亦有八百餘名禁衛在此,而且樓門上肯定還有弩箭手。自己身後這五十多名家將根本不夠看,自己還已負傷,雖然算不得多重的傷,但至少短期內,無法將戰力發揮到平時的三成。敵我對比如此懸殊,眾家將肯定會豁出性命,護著自己,但如此一來,即使自己僥倖闖過去了,恐怕身後的弟兄們,也沒幾個能活下來。
看到趙德芳猶豫不決,莫管家猜到了他的心思,因此對眾家將呼道:「兄弟們護住殿下,沖啊」。
「將士們,格殺逆賊,人人有賞」,王侁亦高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