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一章 君主立憲
睡又是一個不眠夜,劉協撒嬌,呂布拿他沒轍,最後只好叫來了左豐,忙忙叨叨一夜,睡時已經四更天了。
早上起來,呂布雙眼掛著重重的黑眼圈,想到劉虞叫他過府一敘,立即策馬直奔都亭西驛。
到了都亭西驛,劉虞從事程緒早便在外等候。二人寒暄了幾句,程緒將呂布引向大司馬府,劉虞官至大司馬,雖在幽州任州牧,但在京城還是有府邸的。
劉虞府邸緊挨著皇城,這裡皆是深宅大院,達官顯貴、三公九卿府邸皆在此。早先樊稠一把大火,這裡破敗不堪,如今此處家家都在修繕,皇家無錢,自是增發徭役無數。
劉虞府邸也是正在修繕,正堂已然全部拆除,走二門、入三門直入內堂。
內堂之中,劉虞正在品茶,身邊還站著劉璋。劉璋在這一代漢室宗親之中,算是佼佼者,劉虞有心提攜他,遂將他一直帶在身邊。
呂布入內,二人正在坐而論道,見呂布,劉虞起身而劉璋跟隨。這是最基本的理解,呂布如今一人之下,劉虞迎出府門,都是應該的。
呂布當然也不會挑理,分賓主落座之後,也不說話,劉虞來找,便要聽聽劉虞究竟何意。
「奉先!」劉虞率先打破了沉默,對呂布說道:「時逢亂世,諸侯群起逐鹿中原,奉先仍心向漢室,實乃難得。」
劉虞這話不是恭維,呂布先迎獻帝東歸,而後又在獻帝召集天下諸侯之時鼎力相助,努力擴大這次朝聖的影響力。說實話,呂布能做到如此,劉虞也頗為意外。
劉虞向呂布客套,呂布卻一笑置之,對劉虞說道:「獻帝引奉先為友,奉先也與大人一樣,算得皇叔,自是要竭盡全力,護得陛下周全。」
呂布隻字未提匡扶漢室之言,倒是把自己拉倒了和劉虞同等的位子,劉虞不禁暗暗皺眉,問呂佈道:「如今大漢千穿百孔,奉先打算如何復興漢室?」
劉虞說出了自己心中所想,大漢傾頽,劉虞殫精竭慮夜不能寐。今呂布與董卓、王允之流不同,乃世間真豪傑,又不為虛名所累。
但是呂布此人跋扈,且輕慢士人,劉虞真恐他步董卓後塵,落得個禍國殃民的下場。
對於劉虞的問題,呂布想都未想,當機立斷,對劉虞說道:「改革!」
「改革?」大漢四百年,上一次大刀闊斧的改革,要追溯到王莽篡漢之時了,呂布一言觸動了劉虞一根非常敏感的神經,對呂布說道:「宛如你在并州所行之事?」
幽州與并州相鄰,劉虞與薛蘭屢有交集。在劉虞看來,并州所走之路,乃劍走偏鋒之舉。
肅清官吏、鼓勵屯田、乃至興教育、重民生都沒什麼不好。但是這并州士人,大多逃至幽州、乃至遼東。
沒有讀書人輔政,縱使一代領導人,文治武功,可以定下大的方陣,然這代領導人故去之後,一種外族、寒門官吏,又如何治理這一州之地啊?
劉虞心中的疑惑還不止如此,他是漢室宗親,奉漢之正統,所謂的君權民舉,他一直認為是呂布為篡漢埋下的伏筆。
想著,劉虞回想起,劉備初至之時,也與他促膝長談。劉備所言,呂布暴戾,窮兵黷武,並非濟世之人。然陛下有心匡扶朝政,倚靠呂布倒不如倚靠這些漢室宗親。
東漢十三州,說到底,他呂布不過佔得涼州、并州而州之地,且手下良將、良謀,一隻手便能數出來。
而我漢室宗親,佔得荊、揚、幽、益四洲,且四洲之地,皆是保境安民之主,戰亂波及不深,勢力遠超青、兗、冀、司等州。
大司馬為我大漢宗親之中,最負盛名之人。只要振臂一呼,漢室宗親必定群起擒王,屆時聯合徐州陶謙、兗州曹操,我便以舉國之力,掃平亂世。
皆時,幽州出兵直攻并州,益出兵赴涼州,荊州、揚州、兗州合圍司州,如此出兵六七路,他呂奉先縱使戊渾身是鐵,也是分身乏術。
劉備的計劃,劉虞當時委婉拒絕,這世間清君側之名所行謀反之事太多了。況且此舉,雖能一句擊垮呂布,又怎保呂布敗陣之後,漢室宗親之中,無人有異心?
但是今日,劉虞居然動了這個念頭,這個念頭令他自己都害怕,但是面前的呂布,真的比這一眾漢室宗親做得要好嗎?
呂布知道,劉虞對自己在并州所做的改革,最大的了解便是那些并州遷出的士人,所以才有凝重的表情,呂布則淡淡的飲了一口水,先潤潤喉,準備和劉虞大刀闊斧的好好論論了。劉虞便代表著所有的漢室宗親,只要搞定劉虞,此事就成了一半了。
想到這,劉備又看了一眼劉璋,劉璋倒是沒有劉虞那沉重的面色,呂布知道他根本就沒想那麼深。
劉虞年事已高,劉璋年級卻很輕,想來青年人更加傾向於大刀闊斧的改革。
於是,呂布轉而問劉璋道:「季玉,你說這大漢立國四百年,為何落得如此境地?」
劉璋沒想到呂布會問自己,聞言立即開啟了一種模式,口若懸河、引經據典大談外戚、宦官亂政。
這劉璋學問沒的說,很多事情呂布都不知道。呂布聞言深深點頭,又問劉璋道:「那這宦官、外戚為何當權?」
「少主年幼,太后臨朝,遂啟用外戚。帝欲重掌朝權,唯有啟用宦官,致使宦官權欲越來越大,以致亂政。」劉璋說得是教科書般的標準答案,即使是在那個時代,也不能算是見解非凡。
劉虞則適時的補充道:「究其根被,那是光武開國之時,設尚書台而削權三公,三公失其權,而士人無朝權,遂使得外戚、宦官無法制衡,此乃根源」
劉虞說完,劉璋拱手道:「季玉受教了。」
「奉先也受教了。」說著,呂布向劉虞拱手,這大漢官制他至今也不清楚。
「奉先不比過謙,既有此問,必有高見。」說著,劉虞問起了呂布。
劉虞不問呂布也得說,而且是語不驚人死不休。迎著劉虞的目光,呂布開口說道:「這最大的弊端,乃是……家天下。」
家天下三個字,呂布說得擲地有聲,而後掃視劉虞、劉璋說道:「君權神受,君為臣綱。那誰來制約帝王?光武帝開國后,不設丞相,朝堂之上,唯有帝王一言九鼎。
人非聖賢,孰能無過。漢武大帝,文治武功,且萬年罪己天下。幼主年幼,陛下繼位之時,僅有十歲,先帝亦然。十歲的娃娃掌天下之事,能幹什麼?」
呂布這一言,所有人都心裡明鏡的,但是沒有人敢說出來。劉虞聞言直嘆這呂布是語不驚人死不休啊。
呂布見劉虞緘口,劉璋則眉頭深鎖,繼續對二人說道:「昨日諾達的寢宮之中,陛下失眠了。來奉先處賴著不走,就要與吾妻嚴婧同睡。
呂布自認,對陛下身份嚴厲,吾妻性子清冷,我二人尚且深得陛下依賴。這後宮之中那些宦官,終日里想得儘是如何取悅君上,你說他們能不受重用嗎?
獻帝常說,趙忠、張讓乃其爹娘,為何會如此?你等漢室宗親都是皇家血親,為何無此等待遇?
家天下,自帝王始,太后、皇后都想染指其權,百官宮卿、漢室宗親只有看得份,這天下安能不亂?「
呂布一席話,慷慨激昂。劉虞卻是眉頭深索,語氣波瀾不驚的問呂佈道:「你想廢帝?」說著,劉虞的目光忽然凌厲起來,質問呂佈道:「你呂奉先為帝,便不是家天下了嗎?」
「君不懂我啊!」說著,呂布暗暗搖頭道:「這并州牧我都給薛蘭坐了,奈何一個帝位?」
顯然,呂布心目中,并州大於國家,而并州牧比這帝王帝位要重要得多。劉虞倒是沒挑呂布的字眼,而後問呂佈道:「那奉先究竟意欲何為?」
「君主立憲!」呂布擲地有聲的拋出四個字,四個劉虞聞所未聞字。
不用看劉虞的表情,呂布就知道,這劉虞不知道何謂君主立憲。於是在劉虞狐疑的目光之中,呂布又問劉璋道:「如今這大漢有戰事,應找何人商議?」
「自是皇甫將軍!」劉璋不假思索的答道。
「有關民生之事呢?」呂布又問道。
「大司馬,愛民如子,治理一方政治清明,自是要與大司馬商議。」劉璋此言也不是恭維,這大漢名士遍天下,又有幾人能如劉虞一般,在大漢子民、鮮卑、烏桓之中具有威望?
「那百官違法,應與何人商議?」呂布再問的時候,劉虞眼神忽然一亮,顯然他聽懂了。
「延尉最通法典,自是要找延尉商議。」劉璋還沒聽懂,狐疑的望著呂布。
「那最後應由何人決斷呢?」呂布最後一個問題。
「自然是陛下!」劉璋當機立斷。
「他一個十二歲的娃娃,決斷個屁!」說著,呂布眼睛一亮,對劉虞說道:「這就是君主立憲。」
劉虞聞呂布所言,思索良久,忽然眼神一亮,對呂布說道:「原來你呂奉先是要當這實際掌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