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五章 賈詡與荀攸
走出中軍帳,呂布遙望巍峨的武威長城。此處地勢平坦,若無長城固守,羌騎可自由往返漢地,大肆劫掠。
呂布始終覺得,這長城將羌人擋在了外面,也將中原文化擋在了裡面。千百年來,多少帝王恐外族見過漢地繁華,便覬覦漢地進而屢屢犯邊。
但是他們可曾想過,這大漢富庶,遠在羅馬都有耳聞,任憑這些外族想象,他們豈不是更加嚮往漢地。
如此倒是不如任由他們來往漢地,行商、種田甚至做官,百年後,他們就是漢人,何來胡漢之分?
呂布邊走邊想,忽然遇到了新任護羌中郎將姜詩。呂布本以為姜詩應該在隴西安民,畢竟方才武威、金城遣返了五萬大軍。
「姜兄何故在此?」呂布見姜詩望著長城若有所思,全然沒有發現有人臨近,上前主動問道。
「我在想,能否效仿大將軍霍去病,輕騎奔襲直搗韓遂老巢。」說完,姜詩回頭才見問話的是呂布,方才發覺自己剛剛想得有些出神了,恭敬的對呂布拱手道:「呂將軍。」
「姜兄年長我幾歲,叫奉先吧。這年頭,阿貓阿狗都能叫將軍。」說著,呂布問姜詩道:「隨我回營。」
姜詩跟著呂布回到大營,呂布直接將他帶到了中軍帳中。賈詡呂布不用介紹,至於荀攸,但看氣度,此人不在賈詡之下。
姜詩聽得出,此二人在策論大道,於是狐疑的望向呂布,似乎覺得自己在這二位名士面前,有些露怯。
呂布先給姜詩和荀攸相互介紹了一下,見姜詩往常的傲嬌之氣不見了,十分恭敬的打著招呼。
身邊有名士就是好!想著,呂布微微一笑,對姜詩說道:「姜兄可把剛剛的想法道出,供二位先生參詳。」
「我就不露怯了吧!」姜詩今日只是偶有所想,自己尚未思量完全,自是不好在兩位名士面前,高談闊論。
「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說著,賈詡親自給姜詩斟茶,而後對姜詩說道:「將軍盡可名言,畢竟我從未深入武威之地,公達更是初來涼州。」
賈詡都這麼說是有些謙虛了,他本人就是武威姑臧人。說出此言便是要姜詩放心名言。姜詩聞言也只有趕鴨子上架了,於是拱手說道:「學生拙見,這武威郡,地勢平坦開闊,腹地更是茫茫草原。我想效仿大將軍霍去病,使一輕騎,深入韓遂腹地。
武威、張掖乃至敦煌、酒泉,人口加一起不足十萬。且敦煌、酒泉不在韓遂勢力範圍內,今韓遂擁兵五萬有餘,武威、張掖腹地,必僅剩老弱,我可虜其民、燒其糧草,而後不戰而勝。「
武威深處的地形,荀攸倒是不知道,若真是茫茫曠野,又有大片沙漠,那麼韓遂老巢倒是比較好找的。
如此一來,此計可行。想著,荀攸對姜詩稱讚道:「我與文和兄長策論半晌,尚不及將軍一言。」
賈詡也是對姜詩讚不絕口,呂布則笑道:「姜尚後人,果然不同凡響。不知道手中可有太公兵法?」
「祖上倒是傳下《六韜》。」眾人誇得姜詩有些不好意思了提到《六韜》之後,姜詩謙虛道:「這《六韜》所講,旨在戰術運用,論及兵事大道,實不及《孫子兵法》。」
姜詩客套之後,荀攸與賈詡又討論起此策的可行性,以及大部隊這邊如何配合。
姜詩從未考慮這麼細緻,聞聽賈詡、荀攸一番討論,勝讀十年書。呂布則懶洋洋的看著賈詡、荀攸,這些謀事說話,無不引經據典,說起話來兩個字——啰嗦。
賈詡出身邊陲小民,策論重點在於殺敵。乃至以殺伐揚名天下,兵威所至,令人膽寒。他主張,引輕騎攜猛火油,在韓遂老巢放大火。
韓遂必引兵折返營救,此時以五千兵自狀聲勢,正面佯攻,牽制張掖、蒼松之間大軍,而後主力部隊輕騎深入,與韓遂競速,趕在韓遂馳援之前設下伏兵,圍城打援。
張掖之處多是山地、丘陵,而過了長城一路地勢平坦,所謂競速,也就是能夠提前多久設伏而已。
大軍深入,即使必勝,終歸也是險招。荀攸氏族出身,主張戰略層面的壓制。輕騎而出,悄然燒韓遂糧草,而後輕騎不歸,繼續騷擾韓遂糧道,韓遂大軍不攻自破。
兩個人娓娓道來,引得儘是春秋時期的經典。但是呂布看來,這兩個法子恰如他與高順,呂布激進、高順保守,沒有誰對誰錯,只是統領風格不同。
賈詡之策在於殲滅,荀攸之策,在於控制,隨便哪個法子都好,反正呂布決定,再也不讓兩人一起討論了。
直至午時,二人仍然誰都沒說服說,呂布笑而對二人說道:「要不咱先吃個飯,吃完飯你倆再研究。」
此時賈詡、荀攸二人方才憶起,還有呂布、姜詩在側,於是連道:失態。而後就在這帳中用膳。
餐間,呂布問賈詡道:「二位先生所言,再奉先看來,擇一即可,奉先應該作何抉擇?」
呂布這麼問,自是怕賈詡與荀攸爭論不休之時,自己隨便選了一個,導致兩人心生嫌隙。謀士之間的和睦有時候比具體的策略還要重要,呂布這話就是將自己的難處告訴賈詡,讓賈詡幫自己划策。
賈詡聞言哈哈大笑,望向荀攸說道:「這呂奉先是怕我與公達心生嫌隙啊!」
在呂布這,無話不可明言。賈詡也是涼州人,性情也是豪爽,受到呂布熏陶之後,說話也是直率。
荀攸聞言也是哈哈大笑,對呂布說道:「文和兄長長我十歲,傳道、解惑可為吾師,我二人又怎會心生嫌隙?」
呂布聞此二人所言,都是氣度非凡,於是心有感慨道:「司徒王允若是有你二人一半度量,這大漢何至如此?」
荀攸是個務實的人,見四下沒有外人,對呂布說道:「想不到奉先至今心繫大漢,難道奉先放眼天下,只是要建一匡扶之功?」
荀攸這話說得已經算很露骨了,高祖劉邦提三尺劍立不世之功,呂布這只是匡扶之功,二者相差甚遠。
呂布聞荀攸言,哈哈大笑道:「想不到潁川荀氏,也有如此務實之人,若是先生可居高位,他日倒可考慮榮登大寶。」
「啊?」荀攸聞言,長大了嘴巴,難以置信的看著呂布。雖說此言是一句戲言,但是誰家主子,可以拿這種事情兒戲。
賈詡見荀攸、姜詩兩個人都愣住了,笑而問荀攸道:「薛蘭僅為一州牧,終日便操勞不止。在他呂奉先開創的太平盛世中,帝王恐怕比如今的薛蘭操勞十倍不止。」
荀攸是知道薛蘭操勞的,而且薛蘭學得還是黃老之學,旨在無為而治,那終日仍然繁忙操勞,若是他儒士為之,恐怕毫無休息的時間啊。
想著,荀攸對這個帝王的位子漏出了恐懼的神色,而後問呂佈道:「奉先既然不想為一帝,那有為何為這天下事殫精竭慮?」
這話賈詡一直想問,就是一直沒找到合適的機會。荀攸問完之後,賈詡也是詢問的看著呂布。姜詩則是滿眼的不可思議,打天下不是為了坐天下,那這刀頭舔血,為的到底是什麼?
呂布見大家有此一問,笑而答道:「不瞞二位先生,奉先原本為宿虜塞的一士吏。家有賢妻,又有兩女,盡得天倫。
怎奈我呂布脾氣臭,四處得罪人。鄣尉陶勝欺負我,讓我揍了;太守王智欺負我,我也不能慣著他;刺史丁原還欺負我,當然也沒好。
直到入了洛陽,成為先帝近臣,奉先以為從此能過兩天安穩日子,結果這劉宏起幺蛾子,非要來平涼州,半路還掛了。」
呂布說到這,所有人都笑了。這話說得沒有半點修飾,居然還直呼先帝名諱,也就他呂奉先幹得出來。
呂布也不怕在自己人面前露怯,繼續說道:「先帝駕崩之時,奉先返回并州。只知道這天下要亂了,若要自保,唯有壯大自己,於是開始圖謀天下。」
呂布這話說得還是有保留的,事實上入洛陽之前,呂布便有放眼天下之心。他不知是人性使然,還是憂患意識作怪,生在這個弱肉強食的世界里,唯有登上金字塔的頂端才有安穩日子過。
說到這,呂布自顧自的喝了一口水,而後繼續說道:「後來董卓亂政,陛下在洛陽朝不保夕。奉先與先帝為友,也甚是喜歡這小劉協,便赴洛陽圖謀大事。
大事已成,奉先已然大漢第一人。然而這司徒王允他媽的還欺負我,給我氣得啊!
如今征戰天下,更多的是想開創一個太平盛世給你們這幫儒士看看,到底如何治國?是你們手中的聖賢書好用,還是自由、民主、依法治國的精神好用!「
「好!」呂布話音未落,姜詩大叫一聲好,而後對呂布說道:「好一個自由、民主、依法治國。」
「一驚一乍的,嚇我一跳!」說著,呂布瞪了姜詩一眼,而後發覺自己打擊面太廣,這荀攸、賈詡也是儒士,而後拱手對二人說道:「二位先生,奉先失言了。」
賈詡聞言,一聲輕笑道:「好一個自由民主,聖賢書本是至寶,但在某些人的手中,他變為了黨爭的武器,用意抨擊他人,而不是治國,奉先說得的,依法治國,有法可依乃是正途。」
荀攸乃是大儒,對賈詡這話不敢苟同,而後對呂布說道:「政治如此,乃不是一人之力可以改之。若他日政治清明,人人參照聖賢教誨行事,乃有一個朗朗乾坤。」
「你們說的都對!」呂布真怕他倆再引經據典的論起來,對二人笑道:「如何治理天下,等我坐擁天下之時再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