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五章 待君來
漢獻帝初平二年四月,隨著孫堅離開袁術,向函谷關進發,劉表部下黃祖大破雷簿於峴山,袁術受重挫,雖仍雄踞淮南,卻再無力進犯荊州、河南尹等地,繼而轉為守勢。
袁紹因公孫越之死,與公孫瓚交惡,也暫時無暇西顧,獻帝算是暫時坐穩了帝位。
居安思危,時朝中大臣多是董卓任命,雖皆為當世大儒,獻帝卻總是對他們放心不下。
當然,儒士的忠誠是毋庸置疑的,但他們始終未在董卓亂政之時力挽狂瀾,呂布收網之日,還填了不少亂。
一朝天子一朝臣,獻帝的人事任免,本無可厚非。朝廷的新班子,獻帝本想以呂布為中心,武將居高位,將一眾儒士、名家放在虛位,打造一個以武將為主體的朝廷班底。
此事想來容易,做起來獻帝卻十分撓頭。首當其衝的問題便是,呂布樹敵眾多,朝堂之上,僅有皇甫嵩、曹操、孫堅等幾人與呂布為善。
算上張遼、高順此等呂布親信,連一個御史台都湊不齊。思來想去,獻帝不得其解,便找呂布商議。
呂布聞他所想,笑道:「誰有閑心給你總領軍、政二事啊?我并州一隅,我都懶得管,你這大漢十三州,州州皆有兵亂,還不累死我?」
獻帝聞呂布所言,沉吟半晌,問呂佈道:「老師便真的毫無權欲之心嗎?」
「有吧?」說著,呂布一陣含糊。現世之時,身為一線作戰人員,總是羨慕那幫坐辦公室指指點點的人,總是想著若是哪天我居高位怎樣怎樣。
如今居高位的機會唾手可得,呂布卻還是喜歡帶著陷陣營四處衝殺的日子。在戰場上,敵我分明,有兄弟情義相挺,有愛人終日遙望盼歸。看誰不爽,該罵就罵,該踹就踹,也不用擔心有士人蔘上一本。
獻帝聞呂布言,笑道:「老師說得朕都不想做皇帝了,若能與老師一起征戰沙場,也是一樁樂事!」
「沒準以後真有機會!」說著,呂布笑道:「你這皇帝要是當不穩當,早晚有一天來并州跟我混。」
「朕這皇位要是坐穩了,并州也是老師的。到時候老師平定四夷,朕給老師做個先鋒怎麼樣?」獻帝此言自是出於真心,說完了還期待的看著呂布。
「你小子好好練練,別到時候死於胡人馬刀之下!」說話間,呂布對獻帝倒有了一些期待,這些日子以來,獻帝倒是長進了不少。雖然一樣倚重呂布,但是獻帝和靈帝最大的區別就是,獻帝有自己的思想,而不是如靈帝般,有事就問呂布,一點主意的都沒有。
「那老師也不教朕武藝啊?」說著,獻帝的語氣倒有一些埋怨的意思。
「這事不急,王允這兩天上躥下跳的,搞定他再說!」說著,呂布起身出門,遠望這宮中北向,估計這司徒王允是要動手了。
王允一心要除呂布,已經到了喪心病狂的地步。士孫瑞下獄,擇日發配。獻帝重整南北二軍,王允連續聯絡了延尉曹操、大將軍皇甫嵩、荊州牧劉表、還有屯兵中某縣的朱儁。
最後,王允在宮中找到了一個盟友,那便是衛尉張溫。張溫隨靈帝出征涼州之時,便為衛尉。
跟隨靈帝出征,張溫為衛將軍,卻摸不到實權,倒有些幕僚的意思。那段時間,張溫一直鬱郁不得志,唯有與呂布針鋒相對,並聯合朱儁陷害呂布之時,才刷了一些存在感。
靈帝身死,張溫與朱儁攜靈帝棺槨回京,之後便深居簡出,鮮現於朝堂之上。從何進廢太子劉協,立劉辯為帝。一直到董卓亂權之時,張溫都閉門不出,一直在等待時機。
司徒王允謀誅董卓之時,士孫瑞建議他聯合張溫。王允卻嗤之以鼻道:「張溫此人,擲五百萬金為太尉,早便不是我等同路之人。」
鑒於王允對張溫買官之事嗤之以鼻,張溫這機會一直等到前幾日,朝廷重整南北二軍之時。
張溫總領洛陽南軍,其下有南、北宮衛士令,宮掖門司馬七人主管宮門守衛。宮中虎賁軍,也在張溫管轄範圍內,虎賁中郎將左豐,雖然並非張溫直屬下屬,卻也受張溫節制。
張溫深知,他這衛尉想要坐長,就必須除掉呂布。他與呂布結怨已深,呂布定不會任他在宮廷為這九卿之一。
司徒王允病急亂投醫,找到張溫之時,二人一拍即合,隨即定策,不日便於宮中誅殺呂布。
然而,王允如此大張旗鼓的四處拉盟友,又則能逃過暗影組的眼線。經過一年多的京中深耕,暗影組的眼線遍及京城。
當然這要得益於呂布對情報部隊的財力支持,使得這幫土匪頭子,終日人模狗樣的混跡京中大員近侍之間,王司徒的管家都對暗影組知無不言。
是夜,月黑風卻不高,張溫已虎賁軍軍紀懈怠之名,命左豐帶虎賁軍夜巡南宮。自己則與北宮衛士令帥其所部五百,來到呂布宮中所住寢宮。
張溫命北宮衛士將呂布所住寢宮團團圍住,他與王允二人,親帥二十餘名好手,摸入院中。
呂布寢宮,伸手不見五指,張溫皆有侍衛手中昏暗的油燈,只能看到身前一隅之地。
再向前走,張溫見一孩童在院落中掃地,聞聽人聲而至,也是充耳不聞。
這麼晚了,居然還有人掃地。張溫恐其大呼,驚動呂布,立即打手勢,命左右上前,將這孩童擒住。
夜,死一般的沉寂。張溫左右擒住孩童,稍為心安之際,卻見呂布寢宮忽然燈光大亮,將這院落照得亮如白晝。
呂布身著錦袍而出,見張溫、王允大驚失色,哈哈大笑道:「你們這點膽子,還敢來我這滋事?」
張溫左右觀瞧,見除呂布外再無他人,對他說道:「豎子休得猖狂,今日本官便要為大漢除你這禍害?」
「禍害?」呂布聞言輕笑道:「不知張大人以為,大不敬是何等罪狀?」
「十惡當斬!」張溫四個字說得擲地有聲,這本就是他為呂布羅織的罪名,聽呂布親口問,他便笑道:「呂奉先你身犯大不敬之罪,還不束手就擒?」
呂布聞張溫言,笑問王允道:「那王大人認為,這大不敬之罪,可否夷滅三族?」
「通小臣,戲殿上,大不敬,當斬。戲君、沖龍體,當夷三族。」說著,王允怒而拂袖。
「那使左右,沖龍體呢?」說著,呂布嘴角泛起一絲笑意。
王允見呂布如此,心中一緊。忽望向掃地孩童,而張溫此時還不明道理,囂張道:「主犯、從犯,皆夷三族!」
「那張大人就看看,你們抓的到底是誰?」說完,呂布徑直走到院內石凳坐下,然後眼見著眾人一齊望向方才制住的掃地孩童,然後院中所有人都跪下了。
「微臣該死!」張溫、王允攜眾人跪地請罪,無人一敢抬頭望向獻帝。
獻帝此時,扶了扶衣袖,厲聲道:「王允、張溫,你們好大的膽子!」
「微臣為社稷,謀誅呂布。實不知陛下在呂布院中執帚,釀此大錯。臣自知罪不足赦,但呂奉先令帝執帚,也是大不敬,但請陛下同時降罪,微臣死而無憾。」王允自知著了呂布的道,此時不求生,只求兩敗俱傷。
兩敗俱傷,而王允名垂青史,呂布遺臭萬年,這買賣做得好啊!想著,呂布緩走過獻帝,對王允說道:「這大漢十三州,莫非皇土。陛下在自己的底盤掃地與我何干?」
「好一個牙尖嘴利的呂奉先!」說著,王允怒目而視呂布。
啪!
王允言畢,呂布掄圓了一個大嘴巴,將王允抽了一個跟頭,然後抓他衣領將他拎起,直視其對王允說道:「若論牙尖嘴利,我還比得過王司徒了?你終日說我取董卓而代之,我呂奉先至今都未插手朝政,何來代董之意?」
王允聞言啞然,搜腸刮肚,尋求證據。然這呂奉先卻是未在朝堂,只是居於宮中。
呂布見王允緘口,又質問他道:「你終日說我身犯大不敬,你居然敢引南軍在宮中行刺殺之事,你王允好好想想,你又有一日敬重陛下了嗎?」
呂布本不用與王允廢話,但他因過,致使陷陣營八十九名勇士喪命,而後不知錯,呂布就是要將一切說破,讓王允直面自己骯髒的內心。
說完此言,呂布將王允重重的推在地上,緩步而行,對他說道:「你王司徒,士人領袖、道德楷模,一心力挽狂瀾,挽社稷於將頃,如此名聲什麼來的?你是用我并州陷陣營八十九名勇士的鮮血換來的。
這八十九名勇士,在并州都有父母妻兒,都有兄弟姊妹,本可安於并州一隅,守得一方安寧。為何非要與我同入洛陽?除了對我呂布的信任,更多的是對大漢社稷傾頽的痛心疾首。
你司徒王允可以暗中部署誅董之事,我呂布就不能嗎?你公卿大臣夜襲涼州軍營,就是匡扶漢室。我并州陷陣營夜襲涼州軍營,便是要取董卓而代之,我問你憑什麼?「
呂布的一番質問,問得王允啞口無言,唯有臉上那看似忠烈實則可笑的表情,讓呂布知道,他仍在固執的認為:他的所作所為都是為了大漢社稷。
「你不是能言善辯嗎?你不是牙尖嘴利嗎?我問你憑什麼?」說著,呂布激動萬分,再次回想逝去的陷陣營弟兄,一雙攝人的鷹目,不禁泛紅濕潤。
「你還不是為了一個權字?陛下年幼,你若誅得董卓,今日把持朝政的就是你司徒王允。」說著,呂布隨手抄起身邊一位北宮衛士的佩刀,刀傷寒光直奔王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