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靈帝託孤
漢靈帝中平六年四月,靈帝身體每況愈下,每日清醒的時候,只有三四個時辰。不知何日開始,朝野之上忽然刮過一股邪風:呂布密謀,待靈帝駕崩之日,便殺太子劉協以自立。
宦官集團知這股邪風乃大將軍何進、司空袁逢等人從中作梗,呂布在京師根基尚淺,會有何人與其密謀?
知道歸知道,宦官集團名義上與呂布是利益共同體,實則不然。如果沒有呂布,宦官蹇碩當仁不讓的第一託孤重臣,他們怎麼不會借風起勢。
眼看靈帝的病一天比一天重,何進不見任何把消息直接傳給靈帝的動作,宦官集團討論之下,決定幫他一把。在服侍之時,一個宦官佯裝不經意間,將此事透漏給了董太后。
董太后聞言,如臨大敵,立即來到靈帝寢宮。太子劉協是董太后養大,於公於私,他都有必要要提醒昏招迭的靈帝一下。
入皇帝寢宮,董太后將這朝中傳言盡數告知靈帝。靈帝此時已病入膏肓,自知將不久於人世。每日只盼得左豐及早找到神醫華佗,為他醫病。有這個希望吊著,靈帝總算還有最後一口氣,近幾日來更是甚為平和,從不動怒。
董太后的話,靈帝聽進去了。剛要動怒,又想起幾日前呂布的冷眸、怒斥。
「母後放心,呂奉先與兒皇為友,定不會某我大漢江山。」說話間,靈帝有些有氣無力,想要看董太后一眼,無奈眼皮、脖頸皆重於泰山,只好安穩的躺在那裡。
什麼?臣子與君為友?董太后時常感慨靈帝愚鈍,偶有小聰明也都沒用到正地方。如今靈帝居然說與呂布為友,董太后心底一涼,莫非劉宏被呂布蠱惑了?
想著,董太后看了一旁趙忠一眼,趙忠也是輕輕搖頭,做無可奈何狀。董太后見狀,又對靈帝說道:「皇兒糊塗啊,呂奉先無官無職,雄踞并州已是狼子野心,召其為太子太傅,無異於引狼入室啊。」
靈帝聞太后所言,還想辯解兩句,卻提不起一絲力氣,只是在卧榻之上,輕輕搖頭。
董太后見狀,心疼靈帝,也不再多言。出寢殿卧房,與趙忠商議。
趙忠與呂布早有梁子,對太后自是沒有好話。二人非議呂布許久,無奈靈帝病危,無心政事,董太后思前想後,決定矯詔除呂布。
呂布這幾日仍住在有客樓,每日都會在皇宮教導劉協三四個時辰。作為現代人,呂布的教學方式比古人不知道開明了多少,時間久了,又沒了師者的架子,劉協很是喜歡與呂布在一起。
「太傅,協有一事請教。」說著,劉協拉著呂布,手指著池塘的方向,問道:「為何這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這小子又考我!我是武官!武官!當然,呂布畢竟為師,這麼不要臉的話,是萬不能說出口的。
想著,他帶靈帝入書房取來紙折一紙船,置於池塘之中。對劉協說道:「水有浮力,這小舟浮力,取決於入水體積。若入水體積中水的重量,大於小舟的重力便可浮於水上。」
說著,呂布向飄向池塘內的小舟不住揚水,直至它緩緩沉默,然後對劉協說道:「若小舟重量大於入水體積中水的重量,那麼小舟便會沉默。」
簡單的初中物理,到了這大漢一朝,絕對是高精尖的科學知識。當然,這還不至於超出這個時代太多。
《漢書·食貨志》記述了以漢方寸的物質重量作為量度單位測定的五種金屬和兩種石料的比重。只是這大漢一朝,還沒有人如阿基米德,將這浮力原理,總結成一套定律。
太子不止有太傅,還有少傅、少師,若是此二人講解,定是不厭其煩的君與民,無人能像呂布這樣,專註於將一事例,這也是劉協喜歡和呂布在一起的原因。
劉協若是單聞呂布所言,定是聽不懂。但是呂布言傳身教,以小舟做比,以劉協的機靈,自然能夠聽得懂了。
「為何太傅從不教協為君之道?」說著,劉協問呂佈道。
「為君之道,便是為人之道。」講起道理來,呂布拿起了腔調,對劉協說道:「這天下看似紛擾,實則以人為本。為人正,天下正。為人厲,兵事昌明。為人明,政事通達。為人賢,下情可上達。」
對於呂布硬湊來的為人正之流,少傅、少師要比呂布講得好太多了。但是這天下紛擾,以人為本,卻是從未有人對劉協提及。想著,劉協一雙靈動的眼睛一直盯著呂布,似乎想讓他說得更多一些。
呂布見劉協目光,也知他在想什麼,對他說道:「你知道我并州在做什麼?」說完,呂布見劉協目漏詢問之色,繼續說道:「富民,而非強兵。」
「富民?那若外敵侵擾,如何是好?」劉協也知這并州四戰之地,鮮卑、羌零、匈奴、烏桓,都虎視眈眈的盯著并州。只富民,不強兵,若敵攻來,這財富豈不是被蠻夷虜去?
呂布聞劉協所言,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又問出了一個問題:「你知道打仗比的是什麼嗎?」
「將領的統帥能力,士兵的作戰能力,還有精良的裝備。」說著,劉協沉吟了一下,繼續說道:「少傅曾說,我大漢戰馬不及蠻夷。」
「都對,但是都是廢話!」說著,呂布向劉協解釋道:「戰爭拼到最後,拼得是經濟。」
畢竟劉協方才八歲,呂布的話他還是聽得似懂非懂。當然呂布說得不一定對,再任何時代,戰爭拼得都是綜合國力。
來到大漢短短兩年,呂布早已能力非凡,并州鐵騎更是裝備精良,外敵無敢來犯。因為武力太強,呂布反而忽視了這點,在他看來,打仗燒錢啊。并州兵少,初期只在五原駐軍,其他郡自治,也是因為呂布沒錢。
二人正聊著,忽見左豐匆忙而來,對呂布說道:「呂太傅,陛下急召。」
呂布見左豐這匆忙的樣子,也能猜到一二。靈帝估計是不行了,這是要行託孤之事。
靈帝寢宮之中,靈帝一直拉著蹇碩的手,嘴裡喋喋不休的囑咐著身後之事。趙忠、張讓等常侍,也在這寢宮之中,待呂布到來,他發現在這一眾宦官之中,他自己有些突兀。
不久,何進、袁隗也聞訊趕來。得知靈帝行託孤之事,何進臉上焦急溢於言表。
靈帝見一眾重臣皆已到場,喚過呂布,將詔書交與呂布。此詔書乃靈帝口述,趙忠代寫,藏於靈帝卧榻多日,期間又改寫過一次。
上面大致意思是,傳位於太子劉協,太子太傅、并州牧呂布,加郎中令。上軍校尉蹇碩,加衛尉。
郎中令與衛尉皆是九卿之意,郎中令總領皇帝禁衛,衛尉負責宮廷守備。靈帝此意十分明顯,著蹇碩、呂布護得太子周全。
既是遺詔,必是要等靈帝死後,才能公布。呂布收好遺詔,然後靈帝對眾人道:「朕……恐怕大限將至,望諸君……」此言未了,靈帝便昏死過去。
靈帝昏迷,趙忠、張讓立即傳來太醫。董太后、何皇后聞言也趕來了。偌大的皇帝寢宮,頓時顯得擁擠起來。
董太后初見呂布,但覺此人絕非池中之物,心中更是對呂布充滿了戒心。呂布對太董太后還算恭敬,靈帝彌留之際,真正做到了引呂布為友。友人之母,呂布自是恭敬得緊。
出靈帝寢宮,董太后在身後喚呂布。二人行至太后寢宮,二人分賓主落座之後,董太后問呂佈道:「呂奉先,哀家聞聽你有廢主自立之心,可有此事?」
這董太后說話夠直接的,呂布先後見得何進、袁隗、蹇碩,言談都是春秋筆法,微言大義,董太后這一說,呂布心中倒是舒暢,這樣也好,免得費力組織這蹩腳的語言了。
「奉先勢力遠在并州一隅,何來廢立之說?」呂布這話說得就有些現代人思維了。
董太后聞呂布所言,大為意外。旁的臣子若聞此言,定先跪倒,不住叩頭,言語間表忠心,更有甚者已死明志。
呂布此言,非是沒有廢立之心,乃是沒有廢立只能。想著董太后更覺此人不可留,待太子繼位,這呂奉先為拓谷之臣,假以時日羽翼豐滿,難保不犯上作亂。
「你的意思是說?你呂奉先若勢力在這京師之中,便要行費力之事了?」說著,董太后眼神甚為凌厲,怒目而視呂布。
這太后啥腦子啊?呂布也知自己有些現代人思維了。古人的思維力,皇權不可侵犯,想都不能想。呂布聞言對太后解釋道:「奉先此言,只為打消太后疑慮。奉先忠心,陛下已有公斷。」
呂布此言,不卑不亢,見慣了奴才樣的董太后,更加確定,呂布此人不能留!於是呂布走後,他找來趙忠矯詔。
皇帝玉璽,自是宦官保管。遺詔也是趙忠代筆,矯詔之事,對他們來說太容易了。
矯詔之後,董太后問趙忠道:「若兩詔對峙,可有對策?」
「微臣早有安排,呂布手中遺詔,玉璽為假。」說著趙忠漏出訕笑。
「你還敢偽造玉璽?」董太后此言,非是責難,略有說笑之意。不知道光武帝聞聽董太后此言,會不會從那北邙山幕中鑽出,將她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