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3章 發如雪，心如灰
「嗷……嗷……」
隨著黑衣渦妖頭目發出的凄厲尖嘯，數萬渦妖向著城牆潮水般湧來。
「大家聽我命令，所有休息的士卒全都上來，今天我們誓與開城共存亡！」
鄒萬星高聲喊道。
「遵命！」
一名親兵飛跑而去傳令。
城頭所有士卒躲在殘破的木盾、厚厚的門板之下，遠遠望著奔涌而來的渦妖獸潮，也都極為疑惑。
「嗖、嗖、嗖……」
大批渦妖邊跑邊掄圓胳膊，把成百上千的鵝卵石擲上城頭，砸的盾牌和門板「梆梆」只響。
城頭的士卒早就熟悉了這些簡單套路，緊密擠在一起躲到盾牌和門板下面，只是偶爾傳來呻吟和辱罵之聲，估計鵝卵石落下後有了反彈，砸到了某個士卒的屁股，顯然並未受傷。
驀然，那些捏著鵝卵石的渦妖距離城牆百丈便停了下來，繼續接過後邊傳送過來的小石頭不停拋擲，抱著大石頭的渦妖卻越過它們繼續前沖。
這些渦妖衝到城下數丈止步，正好是滾木礌石砸不到的區域……
在無數守城士卒疑惑的目光之中，這些渦妖竟拋出手中的大石，紛紛落在城牆腳下！
這次，不僅是鄒萬星一人，所有士卒民夫全都明白了。
這是要搭建登城的石頭坡道！
城頭上萬士卒民夫，此時的心情和鄒萬星一樣，全都絕望……
看來後續趕到的黑衣渦妖頭目智慧很高，竟能想出這種攻城方法！
而守城一方，只能眼睜睜看著無數碗大的石頭飛來，砸的城牆磚屑亂飛，那條坡道也在緩緩抬升！
還能如何？
和那些體型壯碩的渦妖畜生相比，普通人顯得異常纖弱，如果面對面肉搏，估計要用一群生命才能拚死一名渦妖。
半個時辰不到，那條斜長的石頭坡道足有三丈之寬，在所有人驚懼的眼神中，已經漸漸接近城頭……
「所有民夫退後，長矛士卒盾陣迎敵。」
鄒萬星立在城頭大聲命令，灰發紛飛宛如神祇，手握長刀凜然無懼！
看著主將這般沉著，成千士卒似乎瞬間忘了恐懼，在接近坡道的兩頭兒立起盾陣。
百年歷史之中，高麗國遭受渦妖入侵次數最多。
高麗大軍在李順臣老將軍的帶領之下，逐漸摸索出普通士卒和渦妖肉搏技巧方法，便是眼前的長矛盾陣。
十面厚重的堅硬木盾筋索相連一字排開，由十名體壯如牛的士卒蹲下抵住，身後十名站立的士卒挺著長矛迎敵，再後邊卻是十名粗壯矮小的士卒，手裡拿著兩尺長的短劍，滿臉都是視死如歸。
民夫遠遠退後，士卒迎著坡道擺出一道長矛盾陣，兩邊的城牆上又各擺出數道，嚴陣以待。
眨眼間，足有百丈長的石頭坡道漸近城頭！
「嗷嗷……」
無數低階渦妖發出凄厲嚎叫，開始順著坡道前沖。
「滾木、火油！」
鄒萬星疾聲大喊。
「轟隆隆……」
十幾根滾木上潑滿火油劇烈燃燒，順著坡道滾下。
然而，由無數石頭堆成的坡道很不平坦，滾木衝下的速度根本快不起來，前方的渦妖竟然悍不畏死，兩三個一道抱起烈火熊熊的滾木向著旁邊躍下！
後續湧上的渦妖瞬間衝到長矛盾陣前方。
「嘭、嘭、嘭……」
體型壯碩的渦妖面對盾陣，竟是直接飛身前沖，簡單粗暴的用身體衝撞。
「唰、唰、唰……」
十面盾牌連綿波動卸去衝力，縫隙中瞬間刺出十根犀利長矛，狠狠插入渦妖身體。
「嗷嗷……」
受傷渦妖發出慘烈嚎叫，紛紛抓住長矛猛拽，意圖依靠力氣拉倒盾陣，但盾陣後方的士卒直接鬆手不管，任其把長矛奪去，身後的士卒迅速把新的長矛送到他們手中，再次刺出。
不得不說，李順臣老將軍創出的長矛盾陣極為有效，三十名精壯士卒接連刺死了數十名低階渦妖，依舊屹立不倒。
「嘭、嘭、嘭！」
但是所有渦妖悍不畏死，接連撞擊之下，木盾之後的壯碩士卒漸漸體力不支，已有潰倒跡象。
「啊……！」
就在此時，盾陣上方傳來數聲呼喊，十個粗壯矮小的士卒竟被後邊的同伴拋出，飛過盾陣落向渦妖頭頂！
一片寒光匹練潑下，是他們手中斬出的兩尺短刀。
數個渦妖瞬間被斬下頭顱，撲到在地。
然而，隨著連串慘呼，這些粗壯矮小的士卒也被後續衝到的渦妖撕成碎片！
就著片刻功夫，盾陣之後力竭的士卒已被更換，他們顧不上擦去眼中染血的淚水，再次挺起長矛刺向那些衝上來的畜生……
這便是李順臣老將軍創出的長矛盾陣！
此刻，十面木盾之上已是血紅！
十名黑衣渦妖頭目中，有九名已經來到城下，揚著手裡的三尺長刀，面無表情斬去數個低階渦妖的腦袋，威懾驅趕它們繼續沿著坡道衝鋒。
「咔嚓、咔嚓、咔嚓……」
終於，十面木盾被撞的碎裂，整座長矛盾陣轟然倒塌，長長的渦妖獸潮宛如一道長蛇，衝上城頭。
迎接它們的，是坡道兩端立起的道道盾陣。
鄒萬星立在盾陣之後，滿心蒼涼……
耳畔，是渦妖畜生的凄厲嚎叫，偶爾伴隨著士卒被撕碎前的慘呼。
眼前全是崩射飛舞的赤血……
在陽光下，極為艷麗……
他知道，頂多再過一個時辰，這座數百年的古城即將毀去。
而自己，也將隨著一道而去。
如同太子李成貴在皇陵前殺死囚犯祭祀祖先那樣，他鄒萬星也將走完短暫一生，被撕成碎片，成為這座古城毀去前的一道祭品！
隨著數道盾陣一一倒塌，鄒萬星擎起長刀，灰發翻飛衝進渦妖群中。
「咔嚓、咔嚓、咔嚓……」
他不知道砍下多少個渦妖頭顱，臂膀從酸麻到木然，早已失去感覺。
不知何時，他的灰白長發很快全部染紅，鮮血順著髮絲成串流淌。
就像當初的一頭黑髮，在手中長刀刺入逃跑守將前胸之後，數天便化作灰白……
其實，在瘋狂刺出那一刀之時，他內心卻並不瘋狂，而且很是沉靜。
但從那一刻起，他便知道了自己的命運，將跟隨這座古城一起，灰飛煙滅！
長發灰白，心死如灰……
然而，他又能如何選擇？
偌大高麗國，螻蟻子民數千萬，但朝綱混亂、貪官成群，最令人心寒的是，未來的皇帝李成貴，甚至比前代皇帝更加昏庸……
這才是最大的絕望！
即將走向毀滅的，何止是渺小的自己，宏大的古城？
應該還有整個高麗國！
只是晚幾個月罷了。
與其苟且偷生再活幾月，還不如把自己的一腔熱血灑在城頭，豈不更好？
鄒萬星揮動著麻木的臂膀，長刀如雪、長發赤紅！
「哈哈哈……」
他仰天長笑，壯懷激烈！
「咚！」
一名渦妖手裡的長骨狠狠砸中他的腰肋，鄒萬星瞬間摔出，跌倒在地！
「唰」
一把三尺長刀匹練而下，瞬間斬到他的頸前！
……